根須篇 第十三章

到了燈紅酒綠門口,已經快晚上了,雖然還不算酒吧最熱鬧的時候,但是古城是有名的旅遊地,這一點也撐起了酒吧不少人氣——從門外向里看,裡頭人影憧憧,已經不少客人了。

岳峰讓季棠棠在外頭等:「你別跟我進去,這兒等著就行。」

季棠棠不幹:「憑什麼啊?」

岳峰凶她:「你見過男人到酒吧獵艷還帶個女的嗎?再說了,你長這麼丑,你跟我進去,美女們看到我審美這麼差,還會跟我講話么?」

季棠棠嗤之以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們裝著不是一道不就行了?這酒吧門口人來人往的,我杵著不進去——你當我招財貓啊?」

岳峰沒轍了,只好讓步:「那有男人跟你搭訕,別搭理人家,沒幾個好東西。」

季棠棠意味深長地看岳峰,岳峰又加一句:「像爺這樣君子的,絕對少數。」

兩人果然錯開了時間進燈紅酒綠,季棠棠後進,推開門,目光那麼隨意一掃,就看到岳峰坐在角落的小沙發里,頂上打著曖昧顏色的燈光,桌上擺了兩杯綠色的雞尾酒,桌子對面坐著一個美女,長發,這麼冷的天,穿傣式刺繡長裙和弔帶,紅色的結帶繞在白皙的頸上,分外惹人遐想。

多麼就是那個什麼方露甜了,季棠棠撇撇嘴:這也太敢穿了,硬生生是要引誘人犯罪嘛。

她裝著不經意樣四處看看,撿了張附近的桌子坐下,岳峰也看到她了,趁著阿甜不注意沖她挑了挑眉毛。

季棠棠心裡直來火,有點後悔自己沒手機了,要是能發條簡訊給岳峰就好了:提醒他直奔主題,少在這騷包。

又過了一陣,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阿甜起身過來,坐到了岳峰的沙發里,這個座位的沙發是單人的,岳峰雖然往邊上讓了讓,阿甜還是沒位置,幾乎有一半是坐到岳峰腿上的,岳峰倒是神色自若,伸手很是自然地環住阿甜的腰,阿甜笑著俯下身子,湊到岳峰耳邊說了些什麼。

季棠棠滿心的沒好氣,把頭轉向朝向街道的一面,心說擠不死你們,有本事在公交車上也擠一個,省下座位留給老弱病殘什麼的。

正憤憤的,頂上忽然有人問她:「小姐,可以幫你買一杯飲料嗎?」

季棠棠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個留了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人,頭髮紮成一把垂在背後,很有滄桑的藝術家氣質,擱著平時,肯定是禮貌回絕,但是在燈紅酒綠,似乎還是入鄉隨俗的一點的好?

那個絡腮鬍子很是熟門熟路的在她對面坐下,伸手把服務員招過來,點了兩杯百利甜,開場白相當突兀:「小姐,你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季棠棠差點沒給雷死,她尋思著至少也得問問從哪來啊幾歲啦幹什麼的啊,想不到一開口就是這麼文藝二逼的話題,也不知該怎麼答,半天回了一個字:「嗯。」

「我猜出來了。」絡腮鬍子感慨著,然後點煙,在季棠棠目瞪口呆的瞪視之下,緩緩吐出兩個形狀完美的煙圈,「你一進酒吧,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季棠棠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不知道。」

「因為你身上有一種特別憂鬱的氣質,深深吸引了我。」絡腮鬍子的目光變得迷茫而遼遠,「你知道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嗎?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她一樣,但是她的憂鬱是因為喪子,形象化了可感知化了,你不同,你的憂鬱是不可感知的,就好像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井沿上長滿了青苔……」

季棠棠直覺那口井就是貞子棲身的那一個,腦子裡不覺就浮現出貞子在井口爬呀爬的場面,正走著神,忽然砰的一聲,有人重重拍在桌上,嚇得她一哆嗦。

抬頭一看,是岳峰,臉色陰的要滴出水來,身後站著阿甜,有點不知所措。

季棠棠茫然,岳峰陰惻惻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轉向絡腮鬍子,面無表情:「這位先生,你能把煙滅了嗎?你知道影響到旁邊的客人嗎?」

絡腮鬍子愣了一下,似乎非常不甘心在女伴面前丟了面子:「這裡好像是吸煙區。」

岳峰冷笑:「這裡不是。」

絡腮鬍子又愣了一下,自己也有點不確定起來:「我記得以前是啊,什麼時候改的?」

「老子坐在旁邊之後就改了。」

阿甜在後面撲哧一聲笑出來:「岳峰,你別耍人家。」

絡腮鬍子氣了,但是看到岳峰那架勢,又有點怵頭,手中的煙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岳峰又狠狠瞪了季棠棠一眼,那意思是:你給我老實點。

季棠棠是不怕他的,趁人不注意,還做了一個很是挑釁的神情,跟齜牙咧嘴要咬人的小狼狗似的,岳峰牽著阿甜回座位時,她還無比熱情地安慰絡腮鬍子:「有些人就是這麼沒素質,別理他。」

岳峰氣的真想一腳把她踹出去,坐回沙發時,阿甜沒有再坐,反而在他身前半跪下身子,雙手摟住他腰,頭輕輕擱在了他的膝蓋上。

岳峰伸手摸了摸她頭髮:「這唱的哪出啊?」

阿甜呻吟似的說了一句:「這樣舒服。」

岳峰笑起來,他俯下身子,湊到阿甜耳邊:「昨晚上古城出事,你知道嗎?」

「櫻子是吧?」阿甜懶懶的,「有人來有人走有人生有人死,每天如此,周而復始。」

「看不出來,你還挺哲的。」岳峰失笑,「聽說是你昨天代她的班,你就沒看出什麼反常來?」

阿甜微微側過了臉,對上岳峰的目光,答非所問:「岳峰,今天去我那吧。」

岳峰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倒還是笑的:「這樣不好吧,我怕你那個仰慕者找我麻煩。」

阿甜撲哧一聲笑了:「他算個球。」

頓了頓又問他一次:「去我那嗎?」

岳峰搖頭,身子向後一倚,不動聲色地把阿甜環住自己腰的手拿開:「阿甜,你知道的,雁子姐不怎麼喜歡我和你來往。」

阿甜哀求似的看他,聲線愈發曖昧:「我不是跟你來往,我也不要你負責。我們就快樂一次,給彼此留個美好的回憶,好不好?」

岳峰看著她,忽然就笑了:「上次見面,你跟我聊了很多,你說你怎麼都忘不掉那個葉公子——我從來不碰別人的女人你懂嗎?你心裡想著別人,跟我一張床,你不覺得難受?」

阿甜笑起來,兩隻手慢慢滑向他的大腿內側:「岳峰,你太多規矩了,有些事情,做著就快樂,何必管那麼多?或者跟我試一次,你的想法就改了。」

說著,泛著金粉珠光色澤的唇角微微一勾,手上用力握住。

岳峰只覺得身上的血轟一下就衝到了腦子裡,下一刻,想也沒想,攥住阿甜肩膀,直接把她推了出去,阿甜猝不及防,連人帶桌子倒在地上。

轟的一聲,整個酒吧都震住了,一時間分外安靜,只剩下吧台老唱片的音樂輕響,放的是解放前被稱作一代妖姬的女明星白光的歌,低沉而又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酒吧里低回盤旋: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麼過?我的心也碎,我的事也不能做……

季棠棠一杯百利甜端在手上,剛喝下第一口,事情就發生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岳峰憤怒離開,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跟出去——他連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個,就這樣跟屁蟲樣追著他跑進跑出是不是很沒面子?

季棠棠的答案是「yes」,所以她坐著不動,低頭又喝了一口,第二口還沒有咽下去,忽然就被人一把攥住胳膊拎起來:「走!」

岳峰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拽著她就往外走,季棠棠讓他拽的一個踉蹌,嗓子里被酒嗆到,咳得臉都紅了,手裡的酒也灑了滿身,邊上的人都愣愣看著,只有服務員反應過來:「哎,哎,小姐小姐,杯子是我們的,不能拿走!」

在被拽出門之前,季棠棠及時把杯子扔到靠門邊的軟墊沙發上。

出了燈紅酒綠,季棠棠有點火,加上胳膊被他攥的生疼:「哎,幹嘛呢,別拽了行么?」

岳峰鬆手,季棠棠皺著眉頭伸手去揉胳膊:「不是聊的好好的嗎,你又怎麼了?」

岳峰面無表情:「你是豬是吧?」

季棠棠不明白,岳峰冷笑:「酒吧里野男人請的酒能喝嗎?你不怕人下藥是嗎?」

「少借地兒撒火行么?」季棠棠不吃他這套,「我還真不信了,就因為我喝了人家一杯酒,你就把阿甜給跩出去了?我問你怎麼了,少把事往我身上扯行么?再說了,你當酒吧是藥房啊,天天下藥。」

正說著呢,那個絡腮鬍子跟出來了,他這時候反倒有點英雄氣概了,隔著大老遠喊季棠棠:「哎,那個姑娘,沒事吧?這人你認識么?」

岳峰滿肚子火沒處撒,惡狠狠吼他:「滾,老子教訓媳婦,關你屁事!」

季棠棠也怒了:「你滾,少跟我攀親戚,誰是你媳婦?」

絡腮鬍子被岳峰那麼一吼,原本都準備打退堂鼓了,季棠棠這話一出,他又有點膽氣了:「哎,我跟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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