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鳳凰眼 第十七章

水裡的那條不上岸,甚至人到身側,都沒動過……

冼瓊花皺眉:「水裡那條,是死了?」

那山戶趕緊搖頭:「沒,沒有,說是之前還動過,也襲擊過孟小姐,但是不上岸,也就是說,只要離水岸遠點,還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孟小姐落水之後,那條巨鱷就跟冬眠了一樣,一直貼著水底趴著了。」

冼瓊花心跳得厲害:「那會不會是,它趴著的地方,有什麼通道?」

那山戶也不敢說:「這個,要它挪個位置才能知道了,它那塊頭,怕是要開個起吊機進來。但是七姑婆,這麼大的池子,下頭如果真有個通道,泄水的水壓是很大的,那巨鱷會被水壓吸附在那,動都動不了。」

這原理,就跟游泳池排水似的,排水口處的吸力會非常大,人如果被吸住了,直接被壓強撕裂開也是有的。

「但神先生說,之前那巨鱷還浮出水面活動過,而且,巨鱷浮起來的時候,也沒見這湖有泄水的跡象……」

說到這兒,湖面處又傳來水聲,是江煉再次浮出水面,看他撥水的動作,就知道他的氣力也所剩無幾了。

冼瓊花並不欣賞這種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在她看來,不是犯蠢,就是刻意表演。

她冷冷說了句:「這是撲騰給誰看呢?真沉下去了,還不是要我們撈。」

說著,轉身去向洞外。

孟勁松沒動,他朝著江煉看了會,吩咐那個山戶:「喊他上岸,總不能看著人家死在我們面前。」

江煉筋疲力盡地上了岸。

安全起見,山戶都撤出了這個洞,離得最近的,也是在甬道里,江煉不想走,一個人坐在岸上看死寂的湖水發獃,腦子裡混沌成一片,什麼邏輯、思考,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只反覆想著同一個問題:怎麼可能呢?

一個大活人,怎麼一下水就不見了呢。

他拒絕去想「水裡頭還有巨鱷、可能是被巨鱷吃了」這個可能性,每次想到,兩側的太陽穴便抽搐般暴跳。

神棍進進出出的,給他送水,給他拿吃的,江煉沒動過,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動山鬼的食物。

神棍每次進來,就給他講一些外頭的進展。

——小巨鱷被綁起來了,鱷嘴拿麻繩綁了一道又一道,爪子包了好幾層厚橡膠皮,四條腿是互相綁上的,說這樣,就跑不了了。

——我聽他們說,遇到鱷魚,真的只能攻擊頭眼,其他地方,實在沒法下手。

——在一處高點的洞穴里,發現了成堆的碎蛋殼,這底下,都不知道孵出過多少鱷魚。

——發現了十來處入口,但都是人進不了的,動物能進,他們說,這裡可能是以小養大,小的出去找食,進來喂大的,長大了,就不再出去了,也有可能會互相吞吃……連線的專家說,適者生存,它們會自我進化以適應極端的環境。

——曲家妹子哭得很厲害,冼家妹子一滴眼淚都沒掉,還在問炸藥能不能炸死水下那隻,孟助理……

他住了嘴,沒繼續說孟勁松。

孟勁松當然是有氣的,他見到神棍時,冷冷說了句:「我或許很多事,會做得讓千姿不高興,但至少,我在她身邊,沒讓她冒過生命危險,這十多年,我只有這一次被迫放大假。」

神棍當然聽得懂這弦外之音:只放了這一次假,孟千姿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但這話,不好轉述給江煉聽,神棍喃喃:「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早知道,我就不看棺材了,他們讓我別大聲說話,我連咳嗽都沒敢咳……你們不來救我就好了,我都這把年紀了,死了也不算吃虧……」

江煉打斷他:「你別說話,我貼個神眼。」

神棍一愣:「你現在要畫畫?」

江煉搖頭:「我不畫,我就是想看看……千姿出事的時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我沒看清……」

說著,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氣息淺弱,一動不動了。

神棍沒想到江煉就這麼「貼」上了,那自己呢,是要在這「護法」嗎?有什麼禁忌和注意事項嗎?怎麼連交代都不交代一聲呢?

他急出了一身汗,怕有人高聲吵嚷,又怕水底那頭巨鱷會悍然出擊,還怕江煉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時候貼神眼,會貼出什麼事來。

就這麼如坐針氈,惶惶不安,也不知過了多久,江煉身子一顫,闔緊的眼皮下,眼球快速地動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兩隻手蜷得如同鳥爪,拚命在地上摳抓。

神棍嚇了一跳,怕驚動水下巨鱷,還不敢高聲叫嚷,只得先趕緊扶住江煉。

低頭看時,就見他拚命想睜眼,但只能睜出眼白來。

神棍一下子想起來了:貼神眼的人有一個自然醒轉的過程,如果是被驚動或者強行想醒轉,就會陷入這種半癲半痴的狀態——這種時候,最好是水激火燒,或者是打醒他。

水邊神棍是不敢去的,身上也沒火種,只好下手去打,一巴掌過去,先把自己嚇一跳,覺得那「啪」的一記,太響了,於是改成拳,打臉下不去手,便往肉厚的地方招呼,都不知道揮了多少下了,手腕突然被攥住。

他聽到江煉含糊地說了句:「行了,夠了。」

邊說邊撐地坐起。

神棍還怕自己出手太重了:「我……傷著你沒?」

江煉喃喃說了句:「有光。」

神棍沒聽懂:「哈?」

江煉抬頭看他,有點激動:「我看到了,千姿摔進水裡的時候,水面上有一處,泛起了光暈,金不金彩不彩的,但很快就消失了——那巨鱷沉下去之後,那光就消失了。」

一句話提醒了神棍:「是不是那種金色里有七彩的光暈的?我也看到過啊!」

前頭髮生的一切都太兇險了,他居然把這節給忘了!

他結結巴巴,把自己看到那光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江煉敏銳地注意到了事情的相似之處:「當時,那巨鱷也在動?」

神棍猛點頭。

湖面下肯定有什麼東西,被那巨鱷給遮住了,只有巨鱷移動的時候,位置相錯,才能偶爾泄出一些。

江煉激動地聲音都顫了:「我們去找七姑婆,千姿說不定就困在下頭呢。」

然而,對江煉的發現,冼瓊花並沒有什麼興趣,她從路三明口中,已經聽說了昨晚的一切。

在她看來,江煉比神棍可恨:神棍落下棺口,還情有可原,畢竟誰都想不到土龍會突然發瘋,但你江煉——明知道下頭有巨大危險,還要下去救人,這不是沒腦子是什麼?再說了,救出誰來了?最後還不是山鬼後援帶了裝備進洞,這才把人給救出來嗎?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能耐著性子聽他把話說完,已經很講禮數了。

聽完了,她問他:「所謂的彩色,有沒有可能是你眼花?又有沒有可能是水被光照時,發生的什麼折射散射?」

江煉說:「不是眼花。」

但是否折射散射,他不好說。

冼瓊花冷笑:「以那頭巨鱷的體型,光憑我們這點人,是沒辦法挪動的。起吊機不可能開得進去,炸藥我們也商量過,但不了解下頭的地形,很可能導致坍塌,太危險了。再說了,它又不是死的,你游近它身側它不動,你推它挪它翻它時呢?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什麼忙?」

江煉聽出她語意不善,但還是硬著頭皮回答:「那頭巨鱷先前是動過的,如果它遭遇危險,很可能會挪動,我們可以把它引開……」

冼瓊花打斷他的話:「引開了之後呢?以它的戰鬥力,我們山鬼得死多少人?就算真的有彩色的光,如果只是它肚皮底下壓著的一塊、彩色的晶石呢?彩色的光等於千姿嗎?」

是不等於,太多不確定性了,江煉咬牙:「但哪怕有一丁點的希望,我們都該試一試。」

曲俏一直坐在邊上,雙目紅腫,一聲不吭,只聽到此處時,幫江煉說了句話:「七妹,他也是關心千姿,哪怕有一線希望,我們也該試一試……」

冼瓊花生硬打斷她的話:「六姐,這不是唱戲。」

「別說我不關心千姿,我連夜趕到這兒,就是為了千姿,但我知道,什麼叫接受現實。千姿真的還在,哪怕我死,我也會拼著去救她。可現實擺在眼前,儀器上的顯像清清楚楚,我不會拿什麼一線希望做幌子,揪著什麼光讓大家做無謂犧牲——我們既然商量好把破鱷的事交給水鬼,那就等水鬼派合適的人來吧。」

這溝通看來不會有成效了,江煉笑笑:「沒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孟小姐多少是因為我才出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給你們一個交代。」

說完了,轉身就走。

這什麼態度,冼瓊花大怒,厲聲向孟勁松道:「把他給我關起來,這兩天,別讓他在我面前晃,也不准他再生事!」

孟勁松應了一聲,很快出了帳篷,身後傳來冼瓊花余怒未消的聲音:「最煩這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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