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鳳凰眼 第十章

原來,神棍之前聽江煉電話里那意思,覺得鳳凰右眼這條線怕是要擱置。

擱置就擱置吧,他也沒辦法,就憑他一個人,連棺材板都掀不起來,他都已經悻悻睡下了,輾轉反側間,又騰地坐起來。

不對啊,他應該現場觀摩一下的——直播和照片哪裡比得上親見呢,萬一這幹人第二天一早就撤回來了,他豈不是看都沒看上一眼?

再說了,親眼得見,心靈受到震撼,沒準他又能做個夢呢?一夢夢出個大結局,省了大家多少事兒啊。

於是又喜滋滋坐起來。

一下午休整,已經可以下地了,神棍拄了登山杖去找營地的負責人。

三重蓮瓣有要求,負責人不敢怠慢,趕緊安排人陪同,又向那頭打了聲招呼,連線的人說,孟千姿和路三明都剛睡下,不敢去叫。

不叫就不叫吧,等醒了再說也不遲,神棍就是去觀摩一下,又不是要翻江倒海,負責人便派了幾個山戶一路陪同,還吩咐說,遇到不方便的地方,就背著神棍走,反正他乾瘦乾瘦的,沒什麼分量。

出發時天還好好的,中途開始落雨,到營地時,大雨如注、電閃雷鳴,幾個人帶著神棍找到地坑,那兒有兩個山戶值夜兼守棺材,正窩在臨時搭就的遮雨棚里看棚身隨著風搖雨擺。

神棍先圍著前兩口棺材轉了兩圈,沒研究出個頭緒來,又提出要下地坑。

值夜的山戶對地坑還是有點忌憚的,但話又說回來,除了那怪異的刮擦聲,這青銅蓋子沒什麼特別的,而且,之前所有人都狼狽地爬上來之後,江煉還一個人在下頭待了好久呢,也沒見出什麼事。

更何況,三重蓮瓣,上趕著巴結還來不及,誰還阻他啊。

於是很快放行,但職責所在,還是吩咐他要保持安靜,絕對不能大喊大叫或者敲打踩跺,神棍也有點緊張,點頭如搗蒜,陪著神棍同來的山戶便笑那值夜的小題大做:「你看看這打雷下雨的,就算敲打踩跺也聽不見啊。」

……

答話的人自然不會講得這麼詳細,三兩句話交代原委,但孟千姿還是聽得心焦:「那他下去都幹什麼了?」

那人哭喪著臉:「沒幹什麼啊,神先生很守規矩的。」

……

值夜的便把遮蓋的帆布掀開了一角,用繩子把神棍放了下去,安全起見,還有一個山戶也陪同著下了。

本就是晚上,又遮了帆布,下頭黑洞洞的,神棍戴了個頭燈,山戶拎了個射燈——雖說有帆布遮雨,但水是無處不滲的,加上底下泥壤鬆動,整個青銅蓋上業已浮了層泥湯。

神棍在下頭小心探看,輕手輕腳從這走到那,為保存資料,還小心地掏出手機,不時打個亮拍個照。

上頭幾個人看了會就倦了,加上大雨砸頭,擱著誰都不是舒服的事,於是又縮回遮雨棚里,尋思著看到射燈往上打信號的時候,再過去把人拉上來。

頭一聲震響出現的時候,幾個人還抬頭看天來著,心說這雷可真大,明明滾在天上,卻帶得山谷和地面都震動了。

但自然界的雷聲總有間隔,且有閃電做先兆,那震響卻轟隆轟隆如同戰鼓,而在這種聲音的遮掩下,人的喊叫聲是聽不見的——幾個人納悶了幾秒,突然間毛骨悚然。

這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地撞擊青銅蓋吧。

幾人面面相覷,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拔腿就往地坑邊沖,還沒近前呢,就聽到砰一聲碎裂震響,那塊大帆布被底下急速衝起的碎木板和屍骨給兜上了半天。

而等幾個人衝到坑沿邊、打開手電筒看時:原本的那口棺材已經被強力沖得四分五裂,只余棺材大小的、黑森森的一個洞,神棍不見了,坑底只餘一地碎木屍骨、一口破碎的射燈,以及那個蜷縮在角落處目瞪口呆、瑟瑟發抖的山戶。

所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得問那個山戶了。

可惜的是,那個山戶也沒法提供很多。

據他說,事情發生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神棍蹲下身子看腳下的青銅蓋,他則立在邊上幫著打光。

再然後,就是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自下而上,重重頂沖在青銅蓋下,他猝不及防,射燈險些脫手。

神棍一臉莫名看他,居然還以為是他誤碰誤觸了什麼:「你幹什麼了?」

他結結巴巴答:「我打……打光啊。」

說話間,又是一下震響,那震力透過青銅蓋,直把人的腿都給震麻了。

這一下,傻子都知道青銅蓋底下有東西了。

更駭人的是,那衝撞還在繼續,而且,每一次都響在不同的方位:也就是說,那東西在不同的位置試探著想上來——這要讓它撞到棺材底那還得了?別處是青銅的,棺材可是木頭的!

兩人張皇之下,同時大叫:「走走走,快走!」

說話間,跌跌撞撞飛奔到垂繩邊,向著上頭瘋叫,可惜了,天上雷動,腳下震響,人的喊叫聲,直如散縷細絲,壓根就聽不到。

只能往上爬了,那山戶還算捨己為人,在下頭托著神棍的屁股把他往上推舉,然而神棍並不是爬繩的料,手忙腳亂,力氣使了不少,才上了一米多。

就在這個時候,轟然一聲碎響,那棺材四下碎開,同時,有一股巨大的腥臭味和風聲自背後襲來。

那山戶本能之下,向著一側閃躲,挎著的射燈也骨碌碌滾落地上,天上沒亮,下頭漆黑,射燈的打向又偏了,他只看到,有一道巨大的黑影,直衝向自己剛剛所站的方位,好在神棍已經往上爬了點,沒有直接受到衝擊,但那東西大概帶到了繩子,一扯之下,貼壁的垂繩向著坑內盪開,神棍再抓不住,啊呦一聲直摔跌在地上。

那東西旋身而走,看情形,又要向著神棍發起攻擊。

按說今天接連幾摔,神棍應該早爬不起來了,但求生的慾望使得他動作居然敏捷起來了,撐地爬起,一瞥眼看到那黑影當頭罩來,一聲「媽呀」,慌不擇路,向著前方就跑。

那山戶隨身是帶了匕首防身的,但那東西體型如此大,揮舞匕首上陣簡直兒戲,慌亂中,他也顧不上什麼了,手腳並用爬到射燈邊,一回頭,眼見那東西就快追上神棍了,不及細想,一甩手,把射燈狠狠砸了過去。

然後,只頃刻間,發生了兩件事。

一是,神棍突然腳下踏空,倒頭栽了下去——原來,他惶急之下已經跑到了棺材破口處卻不自知。

二是,射燈的光在半空翻轉,翻轉間,他看到一條覆滿鱗甲的肉尾當空甩來,瞬間把那個猶在空中的射燈擊得粉碎。

再然後,那東西,也自那個破口處急竄而下,只交睫間,就已經消失了。

……

只是聽人講述,就已經覺得驚心動魄了,當時的場景,還不知道要緊張兇險到何種程度。

孟千姿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這才注意到,路三明他們已經趕過來了,貔貅還為她撐起了一把大黑傘。

大家都自發地、沒敢下坑:當初只是一點刮擦聲,就已經人人如驚弓之鳥了,而今滿坑白骨的,還多了那麼個陰森森的洞……

江煉蹲在坑沿邊看了會,忽然抓住坑沿的垂繩滑了下去,孟千姿一驚,急趨近來看,就見江煉一路避開骨架,走到那個破口邊,打著手電筒往下照了一圈,然後兩手撐住殘存的棺沿、如撐井壁,側頭聽了片刻,然後抬頭看上來,對著她搖了搖頭。

這表示沒消息,沒消息也許是好消息吧。

孟千姿強迫自己要往好處想,儘管內心深處,她覺得神棍可能已經橫死了:在地面上都沒能逃掉,更何況是進了那東西的老巢呢。

江煉重又上來,徑直走到孟千姿身邊,低聲說了句:「至少二十個人。」

孟千姿沒聽明白。

江煉解釋:「棺材裡的屍骨,光是頭骨我就數了二十個,那個棺材裡,至少堆了二十個人。」

任何棺材,都堆擠不了二十具屍體,所以,也許是等屍體白骨化之後,化整為零、填裝進去的。

不過孟千姿最關心的不是屍骨,她喉頭髮干:「那個棺材下頭,是什麼?」

江煉搖了搖頭:「看不清楚,太暗了,只知道是有水,我得下去看看。」

沒等孟千姿說話,他看向那個陪著神棍下坑的山戶:「那個東西是什麼,你真沒看清?」

自己可算是唯一目擊者了,居然提供不了有價值的線索,那個山戶滿臉愧色:「真沒看清,當時太暗了,整個過程也就幾秒鐘,人又慌裡慌張的……」

江煉笑了笑:「沒事,那種狀態下,看不見是正常的,能想起什麼說什麼。你說那東西巨大,是豎向的大,比如說熊那種,還是橫向的大,比如說蛇啊、蜥蜴啊那種?」

有可選項就好辦了,那山戶脫口說了句:「橫向的,像大魚那種,竄得也很快。」

江煉嗯了一聲:「但是你看到了它的尾巴,說是長滿鱗甲——應該不是魚尾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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