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亂起蕭牆 二十九 念舊情胤礽被釋放 恨結黨八爺險遭拘

從康熙四十七年初冬到四十八年的春天,北京城裡雪壓冰蓋,朝政局勢神秘莫測。

太子胤礽行為不端,欺祖亂倫,被康熙皇上在一怒之下廢掉了。可是,老皇上卻想不通,胤礽這孩子平日不錯嘛,為什麼會幹出這等事來呢?是不是中了妖法?可巧,大阿哥胤禔使用妖法魔鎮太子之事敗露,為康熙的猜想找到了證據。康熙在盛怒之中,讓朝臣們舉薦太子,他指望大家重新推舉胤礽,卻不料,除了王掞等東宮的老人和上書房大臣張廷玉之外,眾口一詞,全都舉薦了老八胤禩。這一下,康熙皇上可真的生氣了,他派張廷玉去叫簡親王進宮,又命眾皇子跪在乾清門候旨。他,要把這局勢重新翻過來,給朝臣和皇子們一點顏色看!

張廷玉領了聖旨,不敢怠慢。他急急忙忙地走出養心殿,不防卻與迎面走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張廷玉抬頭一看,此人正是奉召覲見的胤礽。

張廷玉心裡十分清楚,在皇上意圖沒有明說之前,胤礽仍然處在風口浪尖上,是個不能招惹,也不能得罪的人物。突然之間,兩人撞到了一塊,張廷玉一陣緊張,不知該說什麼好。就在這時,邢年從裡面走出來,替他倆解了圍:「二爺,皇上叫你進去呢。」

張廷玉趁機一拱手,匆匆走了。胤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趨步進殿,跪下磕頭:「不孝兒胤礽,叩見皇阿瑪。罪臣久違慈顏,不孝通天,今奉召來見,請皇阿瑪金安。」

才幾個月工夫啊,這君臣父子二人,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昔日那雍容華貴的皇上,英姿勃勃的太子,好像都不見了。如今,一個變得老態龍鍾、疲憊不堪;一個則是形容憔悴,滿懷淒涼。四目相望,欲言又止。康熙眼中,淚光閃爍,胤礽卻早已痛哭失聲了。

康熙強壓心頭的悲涼,顫聲說:「起來吧,身子骨還好嗎?」

胤礽哽咽著回答:「回皇阿瑪,兒子還好。只是——幾個月不見,皇阿瑪清瘦得多了。」

「唉!過去的事不要提了。你身子好,朕也就放心了,你中了別人的妖法,行事昏迷,不守正道,朕本來不該說你,可是有幾句話,又非說不行。」

胤礽恭謹地說:「皇阿瑪請只管教訓,兒臣定然銘記在心。」

康熙語重心長地說:「嗯。你幼年失母,全靠朕來維護你,朕難忘你母親對社稷立下的大功,所以,幾十年來,任誰對你不好,朕都不寬容他們。這次老大用妖法鎮你,也逃不脫朕的嚴懲,可是,妖由人興,厚德才能載福。你平日不修身,不立德,腳跟不穩,被妖人乘虛而入,才遭了天怒。你明白嗎?」

胤礽的心裡根本就不信什麼妖法,他正在暗自慶幸呢,要不是大哥給我來這一手,恐怕我就永無出頭之日了。可是想歸想,說歸說,他敢把這話給皇上說嗎?「父皇教訓得極是,正說中了兒子的病根,兒臣確實是德不勝妖。」

康熙聽了這話,感到寬慰:「嗯,知道這一點就好。你現在還不能復位,將來能不能復位,什麼時候復位,全看你自己了。現在,朕要把你從冷宮裡放出來,你可要好自力之,如果再有什麼差錯,那就無可挽救了。」

胤礽一聽,喜出望外,連忙跪下磕頭:「兒臣謹記父皇教訓,請皇阿瑪放心。」

胤礽被釋放了,他自由了,他高興地走了。可是,此時此刻,跪在乾清門外的皇子們,卻正處在心煩意亂、六神無主之中呢。

就在這時,簡親王在一群太監侍衛的簇擁下,邁著沉穩的步履來了。只見他居中站定,清了一下嗓子說:「聖旨到!」

眾皇子齊聲山呼萬歲,伏地聽旨:「二皇子胤礽,前被妖法震懾,行事不端,已被廢去。今大阿哥胤禔陰謀敗露,罪行昭著,已遭監禁。著即將胤礽釋放,賜第讀書。至於皇八子胤禩,乘主危國疑之際,廣結黨羽,交納臣下,蓄謀不軌,窺測皇權,朕享有天下四十餘年,豈能容此輩猖獗。著革去胤禩郡王爵位,鎖拿至宗人府,嚴加追查,爾後處置。欽此。」

真是晴天一聲霹靂。正在興頭上的老八和阿哥黨的兄弟們,聽了這聖旨,一個個呆若木雞,面如土色。老八強自掙扎叩了頭,說聲:「兒臣遵旨。」眼淚就撲撲籟簌地流下來了。簡親王一揮手,幾個侍衛走上前來,把一條裹著黃綾的鐵鏈,套在八阿哥的脖子上,把他帶走了。

簡親王又說:「奉皇上口諭,本王還要去馬齊、佟國維那裡傳旨呢。諸皇子散去吧,各自回府,不許惹事生非。」說完,老王爺帶著太監們走了。

他老人家一走,這裡可炸窩了,老十、老十四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小子,八哥一倒,他們全都完了,能受得了嗎?老十四胤題首先發難:「弟兄們,都別走,等我去見了父皇,要拿,把我們全都拿了算了。」

老十也大聲疾呼:「好傢伙,我們這大清簡直成了混帳世界了。阿哥們這個禁了,那個拿了,竟沒有一個好人了。不行,我也要請見父皇,問一問明兒該誰了。」

在這群皇子中,只有四哥胤禛十分清醒。鄔先生啊鄔先生,你真是料事如神哪!嗯,如今老二胤礽被赦免了,老八卻遭到了拘禁,整個翻了個個兒。在這節骨眼上,我可不能犯了眾怒啊,想到這兒,他出來說話了:

「兄弟們,不要鬧,聽我一言。如今老大,老二,老三都不在,我年紀最長,老八犯了事,我也心疼,可是,父皇正在病中,又在氣頭上,我們兄弟這樣結成伙的去鬧,不行啊!依我說——」

他剛說到這兒,老十就蹦了:「喲呵,還有個孝順兒子呢!我說四哥,你如今美得不知貴姓了吧,打量著大哥、二哥、三哥、八哥全倒了,這太子的位子就該給你了是不是?嘿嘿,好啊,請問咱們的四王爺,您打算用什麼年號呢?」

胤禛苦笑了一下:「十弟,你在情急之中,無論說了什麼,四哥都不會怪你的。你要是對我有氣,帶人去拆了我的家,四哥也決不說一句話。可是,現在,你必須聽我的。大夥全去父皇那裡鬧,只能壞事,只能給八弟添罪。好了,你們大家都回去,老五,老九,咱們三人去見父皇,保老八去。」

他們三人來到養心殿的時候,康熙皇上正靠在御榻上閉目養神呢。處置完皇子們的事,又派簡親王去傳旨,命佟國維罷官回家,馬齊降一級職務,罰俸三年,仍在上書房行走。這一下,傷筋動骨,廢掉太子時的朝廷局勢,全翻了個兒,下邊會有什麼議論呢,皇子們能安分一些嗎?「國步艱難」這句話,朕念叨了一輩子,今天才知道,每走一步棋,都是困難重重啊!朕乏了,讓誰來當這個太子呢?

他正在想心事,太監進來稟報說:「四爺、五爺、九爺請見皇上。」

康熙定了定神,心想:先聽聽他們幾個怎麼說,便傳旨:「讓他們進來。」

哥仨魚貫而入,叩頭行禮。康熙往下邊一看:老四,一臉愁容,老五,渾身不自在,老九呢,卻沉思不語。三人請安不像請安,奏事又不像奏事,讓人看了只想發笑:「嚇,你們這是怎麼了?」

胤禛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奏道:「皇阿瑪龍體欠安,按說,兒子們不該在這時候驚擾聖駕,可是,剛才內務府鎖拿了八弟——」

老四的話沒說完,康熙已經忍不住了:「哼哼——朕原來以為,你們是因為朕病了,動了孝心,特來請安的,想不到你們是為老八,怕他受了委屈,是不是?你,你們眼裡、心裡,還有朕這個父親嗎?」

康熙這話,說得可真夠重的,三個兒子一聽,撲通一下,全部跪下了。老五淚流滿面地說:「父皇責怪得是。兒臣們不孝,兒臣們今日來,是因為瞧著老八怪可憐,求皇阿瑪慈悲為懷,網開一面,饒了他吧。這也是兒子們一點手足之情。求皇阿瑪聖鑒。」

老五這話,說得十分懇切,十分動情,康熙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憐憫之情。他正要說話,卻聽殿外一陣大吵大叫,接著又是「啪」的一下清脆的耳光聲。就聽十四阿哥胤題在外邊大聲呼叫:「你算什麼東西,敢攔阻爺的大駕?告訴你,這是我的家,裡邊坐的是我父親!你懂嗎?」侍衛張五哥卻不卑不亢地說:「十四爺,你老打我、罵我,我不敢說什麼,但我知道,這兒是皇上住的地方,也是有規矩的地方。不奉聖旨,我張五哥職責所在,您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敢放你進去。」

康熙聽到這裡,明白了,哦,鬧事的主兒又來了。他把几案一拍,怒聲說道:「武丹,把老十四這個逆子帶進來。」

老十四是個傻大膽,他梗著脖子進來了,直直地跪在康熙面前,大聲說:「父皇,請治張五哥擅阻皇子見駕之罪。」

康熙頭不是頭,臉不是臉地訓斥道:「呵,口氣不小啊,他擋了你的大駕嗎?那麼你不奉詔諭,擅自闖宮,又該當何罪呢?朕問你,你這位十四阿哥要強行進宮,有何貴幹啊?」

「皇阿瑪,兒臣有一事不明,想當面向父皇請示。」

「什麼事?」

「八哥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鐵鏈加身?」

「怎麼,朕的詔諭,你沒聽見嗎?」

「回皇阿瑪,那都是莫須有的罪名。」

康熙火了:「什麼,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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