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亂起蕭牆 二十七 何柱兒證實魘魔案 康熙帝怒拘大阿哥

太子胤礽被廢,朝局動蕩不安,康熙皇上抱病臨朝十分辛勞。幾個阿哥們躍躍欲試,窺測東宮之位,更鬧得這位老皇上心煩意亂,舉棋不定。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大阿哥首先跳了出來。他擺脫開幾個兄弟,獨自一人闖進了養心殿。

康熙靠在御榻上正在閉目養神,見老大進來,只隨口問一句:「武丹去見你了嗎?」

「哦,回皇阿瑪,兒臣還沒見到武老將軍,他一到,兒臣即刻與他辦理交接手續。兒臣今日進宮請見,是有句話,兒臣思謀好多天了,不知當講不當?」

康熙聽他說得玄乎,不覺精神一振:「哦,什麼話呀,只管說嘛。」

「是。父皇這次乾綱獨斷,決然廢去胤礽,天下臣民無不稱讚,不過胤礽畢竟是當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平日也善於邀買人心。現在外面謠言很多,還有的官員要請求為他復位——」

康熙心中怦然一動,但卻不露半點聲色,平靜地說:「說下去!」

「是。太子廢了,卻還住在宮裡,老十三是胤礽的死黨,也只責打了四十板子,知道內情的,說這是皇上的仁慈;不知道的呢,卻蠢蠢欲動。阿哥們中間,也有人在煽動著給老十三送東西,似乎都以為太子還會復位,所以謠言四起,人心越發不安寧了。」

好傢伙,老大這話說得雖然輕鬆,可用心卻夠歹毒了,他幾乎給所有的阿哥都墊了黑磚,怪不得他不讓老十四他們一塊進來呢。康熙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是這位老皇上胸有成竹卻還是不動聲色,只淡淡地問:「那,依你說該怎麼辦呢?」

老大見父皇一直在聽、在問,覺得有門兒,便壯著膽子說:「回皇阿瑪,孟子說,社稷為重,兒臣冒死進言,胤礽在一天,他的黨羽就會猖獗一天,為了國家社稷和父皇晚年的安定,請父皇忍痛割愛,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賜胤礽自盡,以絕後患!」

康熙越聽越生氣,心說老大呀,你好歹毒啊!竟然要拿自己兄弟開刀了,他想發作,可是又忍住了,只追問了一句:「你這辦法倒是乾脆。可是千年之後,朕將要落個什麼名聲呢?」

老大正在興頭上,沒聽出康熙話裡有話,還以為皇上已經被他說動了呢,大著膽子說:「父皇,為國家安寧,兒臣願替父皇擔此殘殺骨肉的惡名,為君父分憂。」

康熙終於忍無可忍了,他拍案而起就要斥責胤禔,卻不料一陣頭暈又跌坐在御榻上。老大趕快上前要去攙扶,康熙一把推開了他,怒聲喝道,「滾一邊去!外邊還有誰在,都進來回話!」

候在外邊兒的老三、老九、老十四見大哥進去之後再不出來了,心中本就有點兒懷疑,此刻,聽見召喚,急忙進來,見皇上臉色不對更是驚慌。老三今兒個是專門來找大哥的事兒的,馬上就抓住話頭兒了:「我說大哥,剛才皇上接見大臣的時候還好好的呢,你進來說了什麼,把父皇氣成這樣了?——」

不料,這馬屁沒拍到正地方,康熙這兒還生著老三的氣呢。他怒不可遏地指著老大、老三厲聲喝道:「你,你,你們兩個逆子,跪下!」

自從太子廢掉後,康熙身體精神都不好,在眾人的勸說下,他時時提醒自己不要發火兒,可是今天,他確實是無法控制自己了,幾位阿哥見皇上如此盛怒,全嚇壞了。不但老大、老三遵旨跪下,沒挨訓的老九、老十四也不敢站著了。四位皇子一跪,那殿裡殿外的宮女、太監、侍衛誰還站得住啊,撲撲通通跪了一地。康熙指著老大、老三怒聲斥罵道:

「你們這兩個混帳東西,成心要把朕氣死嗎?古時候,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那是秦始皇死了以後的事。如今,朕還活著,天下太平,不過是廢了個太子,你們就急紅了眼了。老三胤祉,書讀得不少,可學問全裝到狗肚子裡了,竟然私派門人出京,結交外官。老大更是無恥之極,居然想加害胤礽,君臣大義,父子之情,兄弟情分,三綱五常什麼都不要了。你今天要害死太子,說不定明天還要加害於朕呢!原來,你已經打定主意要當萬歲了。你,你,你你你是白日做夢!朕自登基以來,歷盡滄桑,社稷勛業將要載入史冊,什麼事也瞞不過朕的眼睛。老大、老三,你們想過沒有,朕為什麼要調武丹進京,免掉你們領侍衛內大臣的職務?朕又為什麼讓老四監護胤礽和胤祥?現在朕明白地告訴你們,朕不信任你們這兩個逆子!不敢把國家安危、朕的生死寄託在你們身上。朕早看出來了,你們從來是愚頑浮躁,輕狂自大,你們的心早有了非分之想。哼!也不照照鏡子看看,憑你們這一身賤骨頭,朕能把江山交給你們嗎?」

康熙越說越生氣,最後竟然手足發抖,兩眼發直,話也越來越不連貫了。這些天一直侍候在皇上身邊的太醫連忙進來,卻被康熙怒罵一聲:「滾出去!朕什麼病都沒有,要不是這幾個逆子來氣朕,朕的壽限長著呢!」

康熙這一番雷霆萬鈞的發作,可把大阿哥嚇壞了。他抓住這個機會,磕頭出血,哭著奏道:「皇阿瑪請息雷霆之怒。適才兒臣所言實在是為國家社稷著想,並非與胤礽有什麼私仇。兒臣說錯了,請皇阿瑪寬恕。」

寬恕?康熙皇上就是真想寬恕他也寬恕不了呀!怎麼,現放著一位三阿哥在這兒呢!老大讓馬軍告了他老三的御狀,剛才又把他從府裡攆出來,事情辦得那麼絕情,那麼不仗義,三阿哥能饒了這位大哥嗎?沒等康熙開口,這位三王爺就說話了:

「皇阿瑪在上,兒臣這話本不該說,說出來大哥也不會饒我。可是今日,兒臣卻不能不說,大哥做事確實太絕了。你把二哥的太子咒掉了,又想害死他,這用心也太狠毒了吧?」

在一旁的老九胤禟,老十四胤題,本來也對大阿哥不滿,想乘機給他上點爛藥。如今,聽老三這麼一說,他倆倒不急著說了。可是康熙皇上卻聽出了老三話裡有話,尤其是那句「把太子咒掉了」的話正觸動了皇上的心事。封建社會人都迷信,康熙也不例外,他對太子幹的那些壞事怎麼也想不通,一直覺得太子胤礽是中了什麼邪氣,被什麼妖魔鬼怪迷住了。老三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掙扎著坐了起來說:「老三,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把話說清楚。」

老三正巴不得皇上問話呢,連忙說:「是。兒臣一向謹遵皇命,閉門著書,外邊的事從不過問。可手下的人卻打著兒臣的旗號,在下邊招搖撞騙,兒臣有失察之罪,求父皇懲處。」這老三真夠精明,他湊這個機會,先把自己的罪洗清了,偷眼一看皇上,嗯,還好,沒有生氣,便接著往下說:「兒臣掌管書庫,那裡面有不少珍版的古書。大哥早有謀奪東宮的野心了,他常去兒臣那裡查閱古代星相、妖法等書。開始時,兒臣還以為大哥不過是好奇,後來聽說大哥又查了二哥的生辰八字,還寫了個什麼東西放到太子的毓慶宮裡——」

老大聽到這兒,再也不敢讓老三往下說了。他高喊一聲:「老三,你,你血口噴人——」

康熙「啪」的一拍几案,斷喝一聲:「放肆!老三,你接著說,說清楚。」

這一下老三倒犯了躊躇了。老大使用妖法確有其事,可幫他辦這事兒的,卻是白雲觀的老道士張德明,扯出這條線來,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他們誰也別想安寧。嗯——這可得掂掂分量,樹敵太多對自己也不是好事啊!想到這兒,他沉吟了一聲說:「回皇阿瑪,這件事兒臣其實也就知道這些,要不是父皇近來常說胤礽有鬼魂附體,兒臣也想不到這上頭。不過,這件事毓慶宮太監何柱兒是知道的,請皇阿瑪傳他來問問。」

何柱兒是毓慶宮的管事太監,一聽說讓他去和大阿哥對質這件事,早嚇得魂不附體了。他連滾帶爬地進了養心殿,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主子爺,這事兒奴才也知道得不多。三爺說的是實情。那一段,大阿哥常去毓慶宮走動,奴才起了疑,便多加了點兒小心,後來——後來,果然在太子的褥子下面找出了一張《乾坤十八地獄圖》。上面寫著太子——哦,不,是二王爺的生辰八字。當時,差點兒沒把奴才嚇死——」

康熙早已氣得臉色煞白了。聽到這裡他怒喝一聲:「大膽狗奴才,簡直要反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來向朕奏報!」

何柱兒嚇得渾身顫抖,不知如何回答。可是,他畢竟是個太監油子,摸透了皇上的心思。他靈機一動,便煞有介事地編起了謊言:「回主子爺,奴才該死,奴才不該瞞著皇上,可是主子爺聖鑒,奴才是害怕大王爺啊。當時奴才要是告了,萬歲就會處置大爺,奴才的小命就難保了;不告呢,奴才有欺君之罪,還是活不成。奴才想來想去沒法子,只好去見大爺,勸他別再往毓慶宮跑了,內外有別嘛。奴才這麼一說,大爺心中自然明白,以後他見了奴才也不那麼橫眉冷眼的了。可打那以後,大爺不論賞奴才什麼,奴才是水不敢喝,飯不敢吃,生怕大爺殺了奴才滅口——」

何柱兒這一通胡說八道,可把老大給砸實了。老大一邊聽一邊生氣,好哇,你個狗奴才,你這不是落井下石,要置我於死地嗎?不錯,那張《乾坤十八地獄圖》是我放的。可為這事兒我賞了你二百兩黃金你怎麼不說呢?再說,我要不是買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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