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峴港的門路斷了之後,小許和書竹又寄望於西貢方面。

小許在西貢方面也有朋友,但真正能有辦法幫他的人不多。所以連日以來,他們正在悄悄出動,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朋友可以幫助他們。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書竹的行蹤才會無意中被人發現。

另一方面,羅吉因為接到報告,知道書竹已潛逃,同時與她一起的小許可能持有偽製的通行證,所以他一邊在公事上按正手續備案,派人四齣明查暗訪,一邊則主使心腹手下去對付書竹。

羅吉是一名華裔越人,西貢未陷共前是一名「城市游擊隊」,由於表現出色,極獲越共頭頭信任,屢任要職,風頭漸漸蓋過正式越人的越共。

但是,真正在幕後操縱著他們這班人的北越越共份子,絕不信任「南解份子」,何況羅吉還是華裔呢,所以實權早已削弱。

這點羅吉自然也看得出,所以他一方面悄然退居幕後,另一方面則另作圖謀。

由於他人緣頗佳,心腹廣佈,所以儘管來自北越的頭頭把他的權力削弱,他仍有不少人暗中協助他,聽由他的差遣。

這一天,突然有消息傳來,有人在西貢街頭發現小許和書竹的蹤跡。於是羅吉一邊通知越共保安人員,一邊親自帶人首先趕到現場去。

羅吉荷槍實彈,早在心理上作好了準備,必要時先射殺書竹;因為他不難想像得到,這次書竹悄悄偷回西貢來的後果。

書竹固然可能對羅吉本人含恨於心,亦可能危害到她的大姊詠梅。

無論書竹可能危及誰人,總之目前這階段,對他們來說總是十分危險的關頭。只因為他們——卓大川一家人即將逃走。

何況羅吉心目中還另有打算呢!

因此,羅吉私心底下真的希望他才是最先發現書竹和小許的人。

豈料趕到那處街頭時,提供情報的人卻失去了書竹和小許的下落。

儘管如此,羅吉仍在那兒一帶佈下了陣勢,將那處一帶街道加以封鎖,決定將大批武裝軍警開到現場之後,來一次徹底搜查。

其實書竹和小許都沒有逃離那一區,當時他們只是不久之前外出回來;那兒根本就是小許朋友棄置的一間空屋,自然不可能再躲到別處去。

當書竹從二樓窗罅中俯視時,竟然見到羅吉親自率隊前來搜索他們的行蹤,手中還握住了一支手槍,書竹的內心剎那間就充滿了恨意。

對於羅吉,書竹也曾有過愛,而且愛得很深,要不然她又怎麼肯加入當時的「城市游擊隊」,而搖身一變,變了共幹?

正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會恨得更深。

小許悄悄走到了她的身邊來:「他們會不會搜到這上面來?」

書竹咬實牙齦說:「如果他真的上來,我想我會親手宰了他!」

小許聽得出,也看得出書竹內心的感受;他勸諫著她說:「千萬別魯莽,我們必須忍耐一下;你忘記了我們的計劃嗎?」

「反正我們也無法逃離越南,與其被他們趕絕,何不爽爽快快,一個博一個?」

「看情形他們未必搜到這兒來,即使搜上來,我也有地方躲一陣,切勿跟他們硬碰。明天我還有一個機會,聽說我朋友悄悄購下了一條船,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

這些日子以來,書竹幾乎每一天都陪著小許東奔西跑,攢門路,找朋友,但到頭來還是失望而回。

他們心裡也都明白:製造假證件,開小差………等等罪名,任何一條都足以治他們死罪,所以他們一定要逃出越南,否則被抓著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

「嘭嘭嘭,嘭嘭嘭………」

一陣急似一陣的拍門聲,由樓下梯間外面傳上來,登時把書竹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

小許拖著她就往後面走!

門外有人揚聲問道:「上面有人嗎?開門開門,我們是公安局派來的!」

但是,屋子裡面一些兒反應也沒有。

一名經過的坊眾對公安局的人說:「這裡已經很久也沒有人居住了。」

武裝人員正想放棄搜查,但羅吉聽了反而覺得可疑,下令各人把門撬開。

羅吉荷槍實彈,身先士卒地首先衝了上去!

屋內果然空無一人。但羅吉仍然叫各人到屋內各處展開搜索。

羅吉為人冷靜,他剛才還聽到坊眾說這兒很久沒有人居住,但看看屋內陳設,又不似「很久沒有人居住」的地方;若干傢具甚至連塵埃也沒有。

羅吉越想越覺得可疑,於是立即下令作了一次最徹底的搜索。

羅吉一方面加緊派人在附近一帶街道封鎖,暫時不準任何人進出;另一方面親自在那空屋之內仔細搜查。

書竹和小許本來就暫時寄居於此,所以羅吉好容易就有收獲;二人的衣物,最重要的還是那些偽證件,竟然也被他在行李中找到了。

偽證件上面有二人的姓名,亦有小許偽造的印章以及簽名等等。所以羅吉更加證明了他的見解,以及判斷方面的正確。假如他聽信了坊眾的說話,以為這兒只是一幢「很久沒有人居住的屋宇」,那麼,這一切都會改變。

屋內屋外,一時之間如臨大敵。

羅吉不知道跟書竹在一起的男人小許是何許人,更擔心他身上有槍;萬一他作垂死掙扎,如何是好?

因此,羅吉親自下達命令,如果發現二人的下落,立即拘捕他們;假如他們反抗的話,寧殺毋縱,總之,無論如何,亦不可以讓他們逃脫。

他們由屋外搜進屋內,由屋前搜到屋後,再由下面搜到上屋頂;幾乎每一寸地方都給他們搜索過了。

但是,很奇怪,羅吉這班人竟然無法可以找到書竹和小許。

羅吉仍然死心不息,將左鄰右里再作了一次地氈式的大搜查。

鄰近那幾條街道都在嚴密封鎖底下,接受軍警的徹底搜索。可惜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足足忙了大半天,他們才收隊離去。

儘管找不到人,但是那些偽造的通行證,已是一項十分重要的證據。

羅吉一方面因為這次的大搜索行動,證明並非無的放矢而感到高興,另一方面也因為書竹和她身邊的男人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而擔心。前者是為了在公事方面有了交代;後者卻涉及他和書竹之間的恩怨。

羅吉與書竹相處了不少日子,自然了解這女子的為人;她不但妒忌性十分之重,同時為了達到目的,往往亦會不擇手段。

正因為他太過了解,所以他才更加擔心由於這一次的大規模搜索行動而帶來的後果。

因此,羅吉一方面吩咐心腹手下,四齣偵查二人的下落,只要發現他們,就一律格殺勿論。另一方面又憑他個人的影響力,說服「胡志明市革委會」出了通緝令,把二人緝拿歸案。前者分明是公報私仇,後者則屬趕盡殺絕。

這件事很快就讓卓冢的人知道。卓詠梅見到羅吉時就忍不住問他:「書竹的事,你難道一點也不可以幫忙嗎?」

羅吉故意問:「你想我怎樣幫忙?」

「聽說當局一定要緝拿他們二個,事情是否真的如此嚴重?」

「是的,事情已揭發,根本無人可以幫這個忙。」羅吉把話題扯開:「我看你們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你是指落船的事麼?」

「是的。」羅吉又說:「有些事情,我想跟你爸爸談談。」

「他在書房裡。」詠梅指指那邊。假如在以前,她絕對不敢自作主張;但今時不同往日,卓家一家人都靠了羅吉,然後才可以離開越南。

但是,羅吉找卓大川幹嗎?

詠梅忍不住又說:「有話你可以跟我說,一定要找他嗎?」

羅吉點點頭。

詠梅只好說道:「那麼,你自己進去吧。」

羅吉終於進了書房。

在記憶中,這是罕見的第一次。因為卓大川一直以來,對羅吉都沒有好感,這點羅吉也明白,而且也知道是甚麼原因。

但是最近以來,雙方為了找門路讓卓家一家人離開西堤,他們之間的接觸多了,似乎又談得頗為投契。

羅吉進了書房之後,就跟卓大川閉門詳談,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些甚麼。

卓媽只記掛著書竹——那是她老人家一直以來,唯一放心不下的骨肉。她這點兒心事,甚至一直不敢讓丈夫知道。

於是她悄悄過來問詠梅:「羅吉可有書竹的消息?」

詠梅實際上也被羅吉瞞騙著:「他說當局一度出動大批軍警圍捕書竹和一個姓許的男子,因為他們偽造證件,擅離職守,所有罪名都足以令他們判極刑的。聽他的語氣,別說幫忙了,就是提也不敢提,以免惹禍上身。萬一羅吉出了麻煩,屆時就會連我們這一宗大事也可能受到株連。」

「唉!」卓媽雙眼也紅了起來:「那孩子也真的太過份。既然回到了西貢,為甚麼不返家?為甚麼不見見我們呢?難道她仍在怪我、恨我?」

說到這裡,卓媽的眼淚已忍不住奪眶而出。

卓詠梅安慰她說:「媽,不要難過了,反正你沒有甚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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