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
中原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去的格外遲，大地依舊一片蕭瑟，村莊僵卧在大地上，了無生息。
小和尚和竹竿妖怪蹚水過了小河，向村莊走近。
村子裡格外熱鬧，一掃料峭春寒的冷清。
村口張燈結綵，有人搭著梯子在掛燈籠，下面一位老者指揮著，「歪了，歪了，往右，往右……」
「我說的是往右！」老者敲了敲拐杖，著急地說。
「這就是右啊。」上面的年輕人說。
老者用手比劃一下，嘀咕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然後才說：「那就是往左，往左。」
「阿彌陀佛。」小和尚站在老者身後，雙手合十，竹竿妖怪背著行囊跟在後面，做著鬼臉。
老者扭過頭，見面前是一小和尚，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佛祖作為中原聖人之一，在中原擁有許多僧徒，見到一個小和尚並不稀奇。
倒是後面的乾瘦妖怪，老者見到後，臉色一變，恭敬的道：「不知大人大駕光臨，小老二有失遠迎。」
竹竿妖怪擺了擺手，「不知者無罪，先給我……」
小和尚回頭瞪竹竿妖怪一眼，竹竿妖怪果斷閉了嘴，他可不想嘗一嘗小和尚的拈花指。
小和尚道：「打擾長者了，小僧來自東荒，此行前往神農城，路過村子，欲……」
竹竿妖怪覺著小和尚太啰嗦了，不耐煩的說：「我們準備借宿一晚，行不行？」
老者猶豫一下，主要是看著妖怪。
他說：「村子裡今夜有喜事，大家都在忙，怕因此怠慢了貴客……」
竹竿妖怪餓的前胸貼後背，他是不想走了，不耐煩的擺擺手：「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打擾你們。」
小和尚不說話，一路走來，他知道，在中原，妖怪說話比他說話好使。
見妖怪執意，老者回頭看了看掛燈籠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站在高處看一會兒了，開口道：「爹，就讓這位大人跟著小和尚住一宿吧，安排到後院，不打擾今晚的喜事就成。」
小和尚覺著既然是喜事，自己一和尚出現也著實有些不妥，於是道：「長者放心，有口水變成，小僧不會打擾村子裡喜事的。」
老者點了點頭，側過身子相邀，「大人，小和尚，請跟我來。」
他把小和尚二人領進村子，一個只有一條主幹道的破落村莊。
泥土路凹凸不平，狗屎，積水隨處可見，一些小孩子在街上來回奔跑著，大笑著。
但在見到小和尚，準確的說是小和尚身後的妖怪後，恭敬地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兩旁全是低矮的茅房，木欄圍成院子，還有柴扉。
終於，見到一巷子外掛著紅綢後，老者的家出現了。
因為喜事的緣故，整個村子的人都過來幫忙，人們進進出出，十分熱鬧。
一婦人端著鍋出來，鍋里是洗刷之後的髒水，一不小心撞到一女子，灑在那女子衣角上。
「你看著點兒！」女子怒道，「我今兒還要見主人呢，你得不到臨幸，別連累我也得不到臨幸。」
婦人低著頭，忙不迭的喊：「是，是。」
說著，她拿出手裡的手絹想幫著女子擦一擦，但被女子一手打掉了。
「你臟不臟？去去去，一邊兒呆著去。」女子把不耐煩的趕走婦人，想讓她離自己遠點兒。
婦人收回手，端著水默默往外走。
在迎頭快與小和尚他們撞上時，她抬起頭，見到竹竿妖怪後，又低下頭匆匆走了。
「這娘們有點丑。」竹竿妖怪嘀咕，被小和尚瞪一眼，忙住嘴。
小和尚的光頭十分惹眼。
門口站著的幾個閑著無事，嘮嗑的女子見老者領一和尚進來，打趣道：「喲，老徐頭，這大喜的日子，又不做法事，你請一個和尚過來作甚？」
老者嚴肅道：「慎言，還有一位大人呢。」
這些女子這才看見竹竿妖怪，忙恭敬地讓開一條路，讓小和尚他們進去。
進到院子後，更是喧嘩，人多的無容身之地，但在見到妖怪後，他們紛紛恭敬地讓開一條路。
老者把他們請到後院的一間小廂房，裡面雖然簡陋，但收拾的乾乾淨淨。
「屋子有點小，還請大人見諒。」老者客客氣氣的對竹竿妖怪說。
竹竿妖怪還要裝腔作勢的說幾句話，見小和尚手指拈葉，為那株草舒展枝葉，識相的沒多說。
他只是擺了擺手，「記著早點把飯菜端來就成。」
老者答應一聲，告辭離開了。
竹竿妖怪把身上的行禮放下，嘆道：「還是中原好啊，要是早知道妖怪在中原這麼混得開，我早來了。」
他回頭看著小和尚，「你看見沒有，所有人見了我都恭恭敬敬。倒是你，說什麼普度眾生，到頭來卻被這兒的人當空氣一般忽略，哎，我……」
「你想我度你去往極樂？」小和尚說。
「呃。」竹竿妖怪識相的不說話了。
現在的小和尚不是他惹得起的，自從山裡出來進到中原後，小和尚神擋殺神，妖擋殺妖。
這間矮小的屋子只有一張床，小和尚坐到上面，盤腿打坐。
在閉目冥想前，小和尚對竹竿妖怪說：「他們討厭我，但不討厭你，咱們白吃白住不好，你出去幫主人家做點事。」
竹竿妖怪有些不情願，「他們是人，我是妖，我能做什麼？不如我出去殺個人，你免費幫他們做場法事？」
小和尚翻了個白眼，打坐開始冥想。
竹竿妖怪席地而坐，肚子很餓。
為了排解，他只能在腦子裡想著有一天他可以打得過小和尚，那會是什麼場景。
竹竿妖怪越想越得意，一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打斷他的白日夢。
「誰呀？」竹竿妖怪不高興的說。
「送酒菜的。」門外的人說。
竹竿妖怪一聽，「嗖」的站起來，把門打開。
提著食盒走進來的婦人，正是他們進門前，端著水打濕別人衣服，被別人嫌棄的婦人。
竹竿妖怪顧不上她丑這茬，把食盒一把接過，放在桌子上一一打開。
「嗬，全是肉，還有好酒。」竹竿妖怪垂涎欲滴。
「這是我專門按您的口味拿的。」婦人笑著說，「一點兒素齋也沒拿。」
竹竿妖怪撇嘴，這和尚一點也不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