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4章 陰宅

揚州公認四大廚,一刀,一鬼,一豬,一丐。

一鬼只做白事飯,可遇不可求,當然求者肯定缺心眼。

一丐只給叫化子做飯,若想嘗嘗,至少得打扮成乞丐模樣才有機會,若被發現還得唱「落離蓮」。

因此在揚州,有錢能嘗到的只有歸一刀和一豬了。

一豬姓朱,天生殺豬的料,也是天生做殺豬菜的料。

用田十的話說,朱屠戶把殺豬菜做絕了。

「一把勺子,兩口鍋,油鹽醬醋,只這幾樣,讓一頭豬在舌頭上活了過來,嘗的到千百種滋味。」田十說。

揚州城,北為城主府,東為富貴人,南為商賈街,西為貧賤業,屠戶住在西城。

餘生一行人西行穿過廣場時,遇見了正在城主石像下表演鼠戲的道士。

寒暄一番,數清了一月不見如隔幾秋後,道士聽他們要去嘗全豬宴,收了箱子就跟上來。

「照你說的鼠戲,我排了不少,你不得請我一頓?」道士振振有詞,方才他還上演了巫祝訛詐人的橋段。

「行行行。」餘生答應他,領著他向西城走。

一路上,田十交代到朱屠戶那兒用飯的規矩,「現殺現做,不賣豬骨。」

「這是什麼道理?」餘生不解,一屠戶留豬骨作甚,還不如當排骨賣。

「這或許是癖好?」田十小心避開行人,「在屠戶一堵長滿苔蘚的後院老牆下,層層疊疊堆滿白森森的豬骨架。」

朱屠戶單身,就是因為家裡太過陰森,平添一股肅殺之戾氣,「鳥兒都不敢在他家樹上落腳。」田十說。

「我倒知道點緣由。」道士說。

見餘生他們全詫異的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道士道:「我又捉了幾隻老鼠,你們知道的。」

餘生恍然,現在整個揚州城消息最靈通的莫過於道士了,但凡鼠過之處,便有他的眼線。

「改天回去把黑貓和警長逮來放城主府去。」餘生回頭對白高興說。

「得了吧,你覺著老鼠能探聽到城主的秘密?」道士說,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劍仙。

走過繁華的西街,拐向一條略寬的巷子,行人依舊不見少。

「據我所知,朱屠戶所在的大宅子是座凶宅,以前住過幾戶人家,接二連三全遭不幸。」道士說。

在雷雨天,牆上還會滲出鮮血,時常有一些古怪的聲音響起……

「豬骨架就堆在那堵牆旁邊。」道士道:「我覺著朱屠戶安穩活到現在,或與此有關。」

「還有這稀奇事兒。」餘生心說一會兒到了朱屠戶家,一定得看看。

巷子前窄後寬,行人漸漸少起來,路過一幽僻而荒蕪的小巷子時,葉子高停住腳步,「等下,我去方便下。」

說著就往小巷子鑽,不過被田十拉住了,「別去,在城裡不能隨地方便,容易招鬼。」

「招什麼鬼,我的尿最辟邪了。」葉子高往巷子走幾步,然後醒悟過來。

「哈哈」,他轉過身尷尬的看著眾人,「你們什麼也沒聽到,對不對?」

「哎,」餘生抬起望天,「情聖。」

白高興看著葉子高發出意味深長的笑,「還想三妻四妾?」

倆人正揶揄葉子高,「哈哈,辟邪。」田十突然笑起來,「哎呦,這麼大了還守身如玉,虧了你這身皮囊。」

「我像你這麼大,兒子都打醬油了,嘖嘖,你還沒嘗過女人滋味,哈哈,太可憐了。」田十笑著彎下腰。

餘生,白高興和葉子高一臉不善的看著他。

「怎麼了?」田十努力忍住笑。

「揍他,讓他炫耀。」餘生招呼眾人,把笑彎腰的田十摁住整治一番。

旁邊路過人見有人居然敢當街毆打錦衣衛,上來要幫忙,見是玩鬧後才笑著退下去。

「我錯了,我錯了,你們全是正人君子,不曾去過青樓。」田十告饒,讓眾人繞過了他。

「不對呀。」站起身整理衣服田十停住。

他回頭看著背著鼠箱,鼠頭鼠臉,還留著鼠須的老道士,「他們打我情有可原,你打我……」

「哦。」餘生四個人恍然,「哎呦,大爺,你可真慘。」田十又笑起來,「趕明兒我帶你去章台路開開葷。」

「也帶上我們。」葉子高說。

他對青樓嚮往已久,上次去尋味齋,只是飲酒,壓根沒動真格。

田十忙搖頭,「不行,不行,你們就算了。」

「別呀。」葉子高許是被田十方才的笑刺激到了,不依不饒。

田十堅決不答應,「別喊我田哥,你是我哥。」

他斜眼目指餘生,「城主要知道了,非把我丟豬圈,讓公豬懷孕不可。」

「不帶他去。」葉子高嫌棄的把餘生推開。

「嘁,我才不去。」餘生不屑,喜歡上一個人,總會覺著自己不夠好,又怎麼會去墮落。

一直央告到出了巷子,田十語氣才略有些鬆動。

不待葉子高繼續努力,餘生在旁悠悠道:「別忘了你的褲衩,小心黑妞連夜來抓你。」

葉子高一怔,「應該不會察覺。」他心存僥倖。

「那我明兒把黑妞給你叫來。」餘生得意說。

「你大爺。」葉子高說。

田十在旁邊道:「這也算開葷。」

誰也沒笑,只有餘生同情的看著他,終於遇見一位笑話冷場的同道中人了。

「你別這麼看我,這樣城主會直接把我剁碎喂狗的。」田十被看著不自在,急忙後退一步。

……

出了巷子,來到一條雖寬,行人卻不多的街上,走了百餘部,就見到朱屠戶所住的大宅子。

宅子很大,不過是一座孤宅。

周圍孤立無援,院子里有棵碩大老樹伸展著,遮天蔽日,幾乎阻擋了整座宅子的光線。

宅子古老而氣派,牆又高又厚,歲月在牆上留下斑駁的痕迹,不知曾承受過多少人家,攢下過多少陰怨之氣。

宅子旁邊是豬圈,有豬在哼叫。前面搭一草棚,棚里只有一張臨街長桌,供食客用飯。

餘生他們來遲了,棚子前已圍不少人,不過喊價還在繼續,代表著全豬宴還不曾做。

「一百貫!」一陌生人喊得鏗鏘有力。

「呵,今兒喊得夠高的。」走到人群後的田十咋舌不已。

圍觀的眾人也驚嘆,他們許多不是來競價,而是來看熱鬧的。

現在屠戶門前喊價,已經成為揚州一景了。

「算了,不吃了。」一女子說,這聲音餘生熟悉,周九鳳。

餘生在外面蹦跳著,始終看不見裡面情景,聽到鳳姐聲音後,大喊一聲:「一百貫零一文錢。」

喊罷的餘生想,一文錢要是掰開也能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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