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5章 叛徒和鏡子

來歷不明的小姨媽在客棧住下來。

餘生雖不想承認,但在鎮子上所有上年紀的人點頭下,小姨媽似乎還真是他小姨媽。

葉子高的狼心明月可鑒,餘生於是把小姨媽安排在客棧寬敞的閣樓上。

這座閣樓單獨在三樓,左邊山林一覽無餘,右邊湖水盡收眼底。

打開門有廊,廊上有美人靠。

往日里,閣樓左右屋檐是不點燈的,自清姨來後,兩盞燈籠點在上面,讓客棧有多幾分人煙。

餘生柔軟的床墊也被搶走了,這讓餘生很憂傷。

早上把趕路人送走,又睡一個回籠覺下樓時,大堂已經熱鬧起來。

有歇腳不走的客人,也有鎮上的鄉親,他們把盲眼說書男人和女子圍在一起,正要再品古論今。

餘生見清姨站在櫃檯後面,一隻手在算盤上扒拉著,一手翻著賬本。

她一身白衣,頭髮不戴珠冠,紮成馬尾做男子打扮,帥氣十足。

餘生趴在櫃檯上看她算賬,「客棧只棪木酒就賺不少,現在客棧在我手裡蒸蒸日上。」

清姨把垂在額前的散發撥到耳後,「掰開你的手指頭算算掙了多少。」

「手指頭哪能數得清,至少得雙手雙腳。」餘生說。

「那你得把手指頭至少砍掉六根才用得上腳指頭。」清姨把賬本一合,「客棧賬上餘下的錢不足四貫。」

「怎麼可能?」餘生不信。

「雕胡米就花去兩貫錢,剩下糧食十貫,再有草藥種子……」清姨一邊說一邊扒拉算盤,「剩下四貫已經不少了。」

「你等我,我去數數。」餘生轉身要去取錢罐,「不對,你怎麼知道賬上余錢的,我都不記賬。」

清姨把錢罐放在桌子上,「是所有錢都在這裡了吧?」

「錢罐怎麼在你這兒?」餘生驚訝的看著清姨,錢罐一直在他床邊放著的,難倒她在他睡覺時進過屋子?

餘生立刻有種被人看光的害羞和尷尬。

清姨一指卧在凳子上的小白狐,「我讓小狸取出來的。」

餘生看了一眼小白狐,小白狐趕緊撇開頭,得,第二個叛徒出現了。

餘生低頭看腳下繞圈子咬尾巴的狗子。幸好還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她的爪牙總不至於伸向狗子吧。

不過狗子不是在柴房看守金剛么,怎麼出來了?

清姨也見到了狗子,「養東西的品味倒隨你娘,她也養了一條丑的這麼別緻的。」

「這不是東西,是狗。」餘生認證糾正她。

狗子憂傷的停下咬尾巴,蹲在地上默默看著餘生。清姨為它打抱不平,「你才不是東西。」

「我怎麼不是東西了?我是好東西。」餘生說罷,好奇問道:「我娘養的是什麼東西?」

「長的和狗差不多,但比狗子會咬人。」清姨把賬本放在櫃檯上,隨手從後面柜子取了一壇酒。

餘生心疼,告訴她一錢一貫,讓她省著點喝。

「果子已經收完了,再想釀酒得明年,後面還有一頭驢,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明年。」餘生說。

「讓後院那頭驢以後省著點兒喝。」清姨理所當然說。

餘生趴在櫃檯上掃一眼後院,「那可不行,剋扣酒水得罪它,肯定沒好果子吃。」

清姨笑看餘生,「你還怕一頭驢?」

「毛毛不是凡品,人家可是城主家的驢,你得當爺供著,不然得罪城主就不好了。」

「那你幹嘛把它弄回來?」

「我也是被騙的。」餘生把瓷器換毛毛說了。只是看著清姨的笑,他不知為何渾身有些涼。

換的瓷瓶一個也沒孝敬,好大的膽子。清姨在心中為劍奴和毛毛它娘記上一筆。

「毛毛那邊我有辦法。」清姨說,「你先去給我做個下酒菜,順便取一瓷瓶,我插花用。」

餘生不去,他想去那邊聽說書。

「唉,一點也不孝順。」清姨嘆口氣,「對了,小狸順錢罐時,狗子跟進去順便叼出來本這個。」

清姨把一本書放在桌子上,故作好奇道:「《燈草僧》,這是什麼書?」

餘生馬上站起來,「我去做,馬上做,做好的。」

他伸手要把書揣在懷裡,被清姨把書抽走了,「去去去,小小年紀不學好。」

餘生無奈,只能蹲下拍了拍第三個叛徒腦袋一下,把它趕去看住尚在昏迷中的金剛,然後鑽回後廚去了。

客棧大堂,說書女子把築擺在桌子上,在她周圍已經圍了不少鄉親。

女子面目難以入目,所以臨時披上掛有黑紗的帷帽。

她左手按弦,右手執竹尺輕輕敲打築弦幾下,引來眾人關注後才道:「承蒙鄉親厚愛,讓我們有容身之處。」

她旁邊的盲眼漢子站起身向眾人拱手。

女子又道:「為報答鄉親的收留之恩,今日我們說一個在大荒城池之間流傳許久的,與我們鎮子有關的故事。」

眾人議論紛紛,里正不信道:「路被堵之前,鎮子甚少有人來,我們鎮子能有什麼故事,還在各城池間流傳?」

「這個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那時牌坊上還沒掛上劍囊。」女子輕聲道,「一個關於鏡子的故事。」

女子賣個關子後環顧四周,見眾人一臉茫然,不由的有些失望。

但鏡子消失已久,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尋到的,因此女子很快收起了情緒。

只是她不曾看到,在她身後遠處櫃檯後面,正在算賬的清姨抬起頭掃了她一眼。

女子輕敲築弦三下,伴著珠圓玉潤之音說起了鏡子的故事。

不同於盲眼男子嗓音的粗獷,女子說書時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鶯出谷,侞燕歸巢。

她斷句也幹練,少有長句,但情感轉換卻不少,或緩或急,忽高忽低。

在轉腔換調之處更是百變不窮,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讓人嘆為觀止矣。

故事也很吸引人,說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鎮子良田未開墾出來,莊稼收穫不豐,鎮上鄉親打漁糊口時遇見的一件奇事。

那時打漁每日漁獲頗豐,但大魚和魚怪也不少,鄉親們打漁需成群結伴,齊心協力。

一天清晨,在太陽還在山後面,天邊只露出魚肚白時,鄉親們就帶著魚叉、漁網划船到湖上捕魚去了。

當時湖上有霧,不算厚,但也不能讓人忽略它們的存在。

鄉親不敢往湖深處劃,在出了蘆葦灘後就停下來撒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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