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士匪遇見混混巴桑

2009年8月10日 左貢——邦達——八宿——然烏(里程:291km)

中午到邦達休息,小林哥扯著我一定要去買個頭盔,一路和我講頭盔的重要性。可惜邦達太小了,沒有頭盔賣。小林哥看看我猶如將嗝屁之人,搖搖頭。相當無奈的眼神。

吃飯的時候,小林哥客氣地說:「小硯,你跟我們一起吃飯別斯文啊,我們可都跟狼一樣。」我溫柔地嗯了一聲。吃飯的時候,我呼呼啦啦連吃三大碗,如風捲殘雲。然後把碗一放,嘴一抹,得意地把原話再說一遍:「小林哥,你們和我一起吃飯千萬別斯文啊……」小林哥他們被我結結實實地雷了一把,笑說:「這哪是個姑娘啊,比土匪還猛。哈哈。」

中午休息的時候,車停外面,一藏族小夥子圍著車轉悠,阿亮遠遠拿眼盯著。突然阿亮說,那傢伙朝我們車吐了兩口口水。

我一聽拍案而起,膽敢侮辱我的愛車,阿亮慌忙伸手拉我沒拉住。我怒氣沖沖地走過去,一把抓住那藏人胳膊,讓他把口水擦掉。他著實大吃一驚,木瞪瞪地望著我,說:「沒有吐,哪裡吐了嘛?」他堅決說自己沒有朝我們車吐口水。我抓著他胳膊不放,拽著他,低頭上上下下找了半天,沒找到罪證。只好悻悻地算了。有點不好意思,扮鬼臉怪笑,說:「嘿嘿,算你走運,要是被我看到了,就打你一頓。我打架很厲害的哦……」他也笑,冤枉地說,「真的沒有吐」。我教育他:「不要亂吐口水,知道嗎?多不講衛生啊。你叫什麼名字啊?」他說自己叫巴桑。

我坐在車上,順手遞了顆煙給他。問他幹嘛地。他得意地說自己是做生意的。沿途不少多這樣的藏人混混,賣蟲草,藏葯。

我探頭望望他袋子里的蟲草,說:「假的吧?從青海回回那裡買的吧?」聽新都橋的扎西尼瑪說很多沿途賣蟲草的都是假的。自己挖的早就賣完了。5月挖蟲草的季節一般都有藥材行來收的。現在都八月份了。他急了,說:「不是假的,真真的嘛。」我望著他眼睛,深深地望著,故作神秘地嚇唬他:「巴桑,你撒謊,菩薩聽到了哦……」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真真的,我不撒謊的。我們藏族從來不撒謊。」他搭訕著問我摩托車多少錢買的,我說五千多,問我賣不賣,我說從拉薩騎回來就賣。他說想買,問多少錢賣。我說四千,他猶豫了又猶豫,和我交換電話號碼,說騎回到邦達的時候他買。藏人很奇怪,看到什麼都覺得好,見我用打火機點煙,就說你這個打火機真好,賣給我嘛。我說三百,他說買不起,又看到我發簡訊,說你這個手機真好,我們換換嘛。掏出個山寨機給我看。我白了他一眼,說:「你這個手機十個也換不起我這個。」他嘿嘿直樂。放音樂給我聽,強勁奔放的藏歌。我要他傳給我,他不會弄,把手機遞給我。

邊傳音樂,邊閑聊,問他帶刀沒有?他說最近不準帶刀子,他的刀子沒帶。我說:「你不是喜歡這個打火機嗎?你有刀子的話,我就跟你換。」他很高興,說下次買摩托車的時候帶刀子上來和我換打火機。

小林他們見我和藏人扯淡,很擔心。趕緊收拾叫我上路。巴桑見小林哥腰間防身的甩棍,問是槍嗎?小林哥不置可否故作神秘。巴桑說了一句話,徹底嚇到小林哥了。巴桑說:你還要槍嗎?我有。

小林哥一把把我提溜到一邊,囑咐我沒事別和藏人打交道,尤其這種藏人混混,邪里邪氣的,加重語氣道:他們都帶刀的,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藏地傳說皆是如此,但我一路碰到藏人其實都還挺和善的。尤其是這個巴桑,一路都和我有聯繫,成了我的朋友,回程的時候,還去他家草原騎馬玩了。小林哥是為我好,我當然不能不識好歹。我裝乖點點頭,說小林哥,我記下了。

小林哥看看我,說有時候挺乖巧斯文的嘛,怎麼有時候又透著一股子匪氣。對鄧琪他們評價我和阿亮:一個山寨騎士,一個女土匪。

我發動車,回頭笑嘻嘻地跟那藏人揚手道別,說:「巴桑再見哦,等我拉薩下來,車賣給你哦……」他揚手和我說:「拜拜小硯,我等著你。路上騎慢點哦……」

哈哈,他竟然還會說拜拜。

傍晚到達然烏溝。然烏溝兩邊都是巨大的冰川,在冰川之間狂飆,太刺激了。車從冰縫中穿越,無比的刺激。我哇哇啦啦大叫,興奮不已。

這裡常年塌方加雪崩,為了保持道路通暢,竟然沿山道都搭了水泥澆築的涼棚。像房子一樣。因為是傍晚了,一路沒什麼車。小林哥在這裡玩飛車。再次激起阿亮的飆車慾望,緊追不捨,飆到80碼,忽然前方彎道處出現一輛大巴,阿亮本能地按喇叭,剎不住車,一剎車就會橫飛山崖。我驚聲尖叫,死死掐阿亮的腰。幸好那大巴車是上坡速度本來就慢,馬上就停下了,阿亮一路狂飆到車跟前才勉強剎住,摩托車橫倒在大巴跟前,我腿軟得爬不起來,跌坐在地上,抖個不停,一身冷汗。

車上人的聲音聽不到,我看到司機的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小林哥在前面根本不知道,已經飆沒影了。阿亮望望我,我抬頭勉強沖他笑笑。阿亮說:「硯台,嚇著你了吧?」我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道:「靠!哥們兒,還沒到拉薩呢。」

鄧琪先到然烏,我們到然烏後和他會合。住宿的地方條件很差,那種大房間用紙板隔的一個個小間,我用手戳了一下竟然給戳了個洞出來。阿亮說:「硯台,我們重新找個地方吧。今天太累了,該給你住好一點。」我們分頭去找住處,找了幾個地方都客滿,去拉薩的遊客真多。找房間的時候,有個大姐突然看看我,叫我「小姑娘,你是不是騎摩托車來的」,我有點莫名奇妙說是啊,她沖我豎起大拇指,說:「我們在路上見過你騎摩托車,我們都很佩服你,你真勇敢!」是嘛?哈哈,我頓時有點飄,覺得自己很神勇。大姐問我是不是找住處,我說是的,找了一個地方,但是洗澡不方便,大姐很好心地叫我回去拿衣服去她房間洗澡。我嫌麻煩,謝謝她就回去了。

阿亮也沒找到,只好住在這裡了。公用衛生間奇臟,我去找老闆交涉要洗澡,身上都結殼了,我要發瘋了。等了很久,終於來熱水了,只是水溫很涼,很小,像個前列腺病人滴滴答答。公用衛生間的窗戶關不嚴,風直往裡面灌,窗帘老是被飄起來。窗外不時有人聲,我緊張得要死,又冷,緊張地縮在水箱角落裡擦洗身體。老是有人來敲衛生間的門,敲不開就用腳踹。後來聽到阿亮在外面說話,說:「硯台,慢慢洗,我在外面給你守門。」頓時安心了。

更可惡的是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發現床上竟然有個臉盆大的坑,我掀開鋪蓋一看,去他令堂的!床板上有個巨大的洞。可憐我太疲倦了,連找老闆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怒氣沖沖中,艱難地睡著了,一夜噩夢,都是我掉進了不同形式的深淵。

黑早黑早,小林哥他們就來咚咚敲門:「起床了,去拍然烏湖的日出,然後直接出發。」

我艱難地從這個洞里爬起來,腰酸背痛。早上的水冷得關節一陣陣酸痛。我一路閉著眼睛,夢遊般地到瞭然烏湖。這湖水,昏黃昏黃,天瓦灰瓦灰,季節不對,然烏湖一點也不漂亮。我不想拍照片,在車後面瞌睡得差點掉下去。阿亮用打包帶把我捆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瞌睡了又醒,醒了又瞌睡。阿亮騎車慢慢帶我沿著湖畔轉,藏歌非常悠揚。我雖然沒看到什麼風景,但那種感覺非常好,一直記得。

回程的時候,又經過然烏湖,那時候已經是一個人走路了,坐在湖邊想阿亮。想起那天早上他把這個瞌睡蟲用打包帶捆在背上。

雲淡淡兮生煙,天青青兮欲雨。小林哥和鄧琪、老金在湖邊等啊等,日出沒等到,倒下起了雨。失望而歸。

又是30公里的搓板路,抖得骨頭散。有段路被山上下來的溪水淹沒,小林哥他們在那裡反覆越野,尋找水花濺起最美的角度留影。我們過的時候,小林喊我們慢點慢點,好拍照,阿亮呼呼就衝過去了,小林很遺憾,讓我們再來一次,被我拒絕了,阿亮的技術不穩定,再來一次說不定就連人帶車就摔水裡了。

我和阿亮兩個山寨的傢伙跑得最快。看到公路上有水,以為和前面路一樣,只是水漫過道路了。阿亮義無反顧地準備衝過去,剛沖了幾米,就撲通一聲掉坑裡了,仙人誒……這水下竟然有個這麼大的坑,害死人了。我和阿亮同時啊地驚叫了一聲,水一下就淹沒到腰。阿亮說:「快下車。」我驚慌地跳下水,哇啦大喊:「阿亮,千萬別松油門啊。阿亮沉著得很,把著油門不放,我在後面推車,推不動,這個坑很大,我心一橫,蹲下去,用肩膀扛,往上頂。終於過去了。

坐路邊把鞋脫下來倒水。等小林哥過來,好知會他們。小林哥很有經驗,遠遠就停下來了,我揮舞著手和他打手勢。他下車探了下路,順利地開過來了。我們又一起等鄧琪。鄧琪在後面拍照片,等了一會兒,我們放鬆了警惕,抽煙扯淡。等我們回頭看到鄧琪的時候,他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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