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末日溫柔

天道回歸後的而第一件事就是破掉了歸墟的守護結界,歸墟海水和無盡之海相連,變成了一座比當初金鰲島要大上無數倍的島嶼。

歸墟有山,不周山的巍峨高大,空桑山的滿山蒼翠,昆吾山的皚皚白雪,流波山的神秘陰森。歸墟也有水,四海為水,還有數條橫貫大陸東西的河流,養育著歸墟子民。

凜冽的寒風掠過昆吾山下的雪原,溫柔的春雨滋潤著南部丘陵的麥田。清幽的黎明,瀰漫在北冥山沙海的林間。雄渾的鼓聲響徹在不周山的雲端。高歌的飛鳥,留存所有美好於歸墟人間……

歸墟不止有山川秀美,還有數不盡的珍禽異獸。這裡有最奔放的獸潮,有翱翔天際的角鷹獸,有體長數百種的藍翼鯨。

可惜這一切全部隨著天道的回歸,化為烏有。

結界消失的時候,阿黎所演化的那一輪明月也一起消失。鯤的世界意志早已消失,天道意志降臨歸墟。

洪荒子民以前渴望著回歸,卻沒有想過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回歸到主世界。等待他們的不是碧空如洗的藍天,也不是星月交織的美夢,而是來自三界的殺伐,和天道的詛咒。

在天道重出的那一刻起,歸墟就成了詛咒之地。

狂暴的海水衝擊著歸墟的陸地,海嘯颱風輪番逞威,傾盆大雨連下七天七夜。

歸墟人族之城被洪水衝垮,無數良田變成一片汪洋。北冥海的怨靈之氣被海水稀釋,一些來不及教化的死靈海獸直接被天地罡氣殺死,封神之戰尚未開始,魔道已經失去了北冥海這座亡魂大軍基地。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洪水浩劫尚未退卻,瘟疫便已盛行。饒是我魔道出盡靈藥救治歸墟眾生,也無法抵擋瘟疫天災的入侵,這場瘟疫直接讓歸墟人口削減了三分之一。

受災的不只是人族,也包括各種野獸飛禽,就連流波山中的凶獸都大規模的死亡。現在的流波山已經成了死地,瘟疫殺死的凶獸變成了不可教化的凶靈。

空桑山這座歸墟的生機之源,也被瘟疫感染,無邊落木蕭蕭下,一夜之間蒼翠欲滴的空桑山變成了一座荒山。就連那顆屹立在歸墟不知幾萬年的桑木神樹,都落盡了桑葉。

一直以來,我都想給魔道弟子一個家園,而歸墟就是魔道弟子最好的家園。

我曾經在魔道弟子快絕望的時候站出來,扛起了魔道的招魂幡。此後數十年,我帶領著魔道弟子征戰殺伐,在夾縫中苦苦求生。

然而就在我以為我可以讓魔道弟子過上沒有血淚的生活的時候,天道站出來終止了這一切,毀滅了我們的家園,讓魔道弟子再次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我以為我可以跳出棋盤,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魔道被綁上戰車,參加一場看不到希望的封神之戰。

歸墟的末日場景,重創了魔道好不容易積累的底蘊,連帶著招魂幡中的魔道氣數也開始衰竭。而這還不是結束,隨著歸墟結界的消失,媧皇宮和陰司的目光投向這裡,在不久的將來,魔道就會迎來他們的大軍殺伐。

勝了歸墟還在,敗了歸墟和魔道一起沉沒。

站在不周山山頂,望著那些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依然處於巨大惶恐中的歸墟子民,我心痛的無以復加,又滿懷愧疚。

歸墟天災出現後,姜雪陽就一直在歸墟主持大局,現在坐鎮北斗群星庭院的是北冥秀和晏拓。

此時瘟疫浩劫已經結束,姜雪陽難得抽出時間陪我登高望遠。

苗疆古地一戰,為她換來滿頭灰發,自那天開始她便只穿灰色的道袍,氣質顯得越發沉練。

山頂有風,風吹的她道袍鼓脹,灰發飄蕩,呈現一抹獨屬於她的風采。

魔道的爛攤子,全靠她來收拾,姽嫿只管統兵打仗,而我這個道祖更是把所有的時間全部用來領悟太古三劍道。

姽嫿的有無法忍受的傷痛,雪陽呢?

傳法傳道的是她,管理魔道物資調度的是她,布置守護法陣的是她,為魔道制定各種規則賞罰條例,為歸墟眾生制定律法守則,統籌全局凡魔道內務幾乎都可以看到姜雪陽的影子。

姜雪陽戰力在魔道陣營中不算頂尖,可是魔道離不開這樣一位守業之相。

貪狼,奸險詭詐之士。可我在她身上卻看不到半分奸險詭詐,只看到她為魔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有些人可以攬入懷中深愛,有些人卻只能放在心中紀念。

就像現在,儘管我為雪陽心疼,卻也只能和她並肩站在一起談論魔道和歸墟。

「雪陽,如果魔道不把歸墟收為祖庭,他們會不會就可以幸免於難?」我問道。

「魔道可有做錯過事?」姜雪陽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問了我一個問題。

「沒有。」我想了想說道。

「既然什麼都沒有做錯,何來連累之說?害死他們的是天道不是魔道,鬼神冥冥,自思自量,我們沒有做錯事,又何必自責?」姜雪陽說道。

我沉默。

「謝嵐,你莫忘了,歸墟本來就是鯤的玄關所化,就算沒有魔道,天道一樣不會放過歸墟。」見我沉默,姜雪陽又說道。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這個道理。」我說道。

「你是不是擔心歸墟眾生把一切罪責全部加在魔道身上?」姜雪陽問道。

「嗯。」

「他們不會。」

「你怎麼知道?」我問道。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天道的罪民,若不是鯤吞噬了歸墟,他們早就被天道的滅世洪水殺死。說起對天道的仇恨,他們並不比魔道小多少。」

水神共工是代天受罪,萬古奇冤,天道才是滅世洪水的罪魁禍首。

的確,等到瘟疫解除之後,歸墟子民立刻開始重建家園。我沒有聽到他們對魔道的不滿,反而心懷感激,因為我想他們承諾,魔道誓于歸墟共存亡。

姜雪陽說,歸墟的末日場景,一部分是天道對於魔道的憎惡,一部分是他對於鯤把他拉入因果之後的懲罰,並非是說他準備親自出手覆滅歸墟。

封神之戰是天道發起的,他自然不會做規則的破壞者。只要不觸犯他真正的底線,就不會再招惹出他的怒火。

而且這一次天道重出還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大度,解禁一切力量體系,包括太古神魔三界的力量。

完全可以想像,這次的封神之戰會有多瘋狂。

這其實對魔道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魔道擁有的太古神魔最多,太古冥界死神,太古月神,太古風神,還有同樣不在道門修行體系內的三大混沌神獸。

北冥秀,化身暗黑妖龍的柳芝茸,劍靈純鈞,以及洪荒人族、妖族戰力,這些統統都不在道門修行體系之內。

天道解禁這些力量,明顯是不想讓魔道提前隕落。

我早就察覺到,這次天道是存了滅世的打算,想讓六道眾生全部陷入自我毀滅的旋渦之中。

可惜,就算我們明知如此,依然要按照他所制定的法則去打一場封神之戰。因為天道承諾,只有最後的勝利者才可以生存下來。

……

殺破狼有戰天之勇,同樣也有各自的心魔。

得到七巧玲瓏心之後,我不會再迷失本心,只要是我心之所念,就一定可以無悔的走到最後。

姽嫿已經完成了心魔的歷練,我也不再擔心她,現在我最擔心的是雪陽。

我擔心她太累,也會有撐不住的一天。

想到這裡,我認真的望著姜雪陽問道:「雪陽,你覺得魔道能在封神之戰走多遠?」

「我看不到,我只是覺得,只要能走,就永遠不要停下來。」

只要能走,就永遠不要停下來。

這句話聽得我悚然動容,由衷感慨道:「雪陽,你的內心比我和姽嫿要強大的多。」

「所以你們一定要互相深愛,照顧好對方。」

「那你呢?」我問道。

「我自己就可以照顧好我自己,看著你們相愛,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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