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鬼市黯然身退之後，那名妖族大妖始終不遠不近的跟著我們，一副想要靠近又頗為忌憚的樣子。
見此，我停下來問他願不願意去王家做客。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到了王家，我讓佛爺先回去休息，然後領著這人進了書房。
「南方佛北方仙，胡黃不入山海關，你來關內做什麼？」我問道。
「你說錯了，我雖然從關外來，卻不是野仙。」
「那你是什麼？」我有點奇怪。
「我是青丘狐族，身上流著九尾狐的血脈。」
我狠狠吃了一驚，因為我想不到現在還有青丘狐族的人存在。
魔道有教無類，最初的妖族多半信奉魔道教義，青丘狐族更是從魔道建立之後便加入魔道，封神之戰青丘狐族全族參戰。
等到封神之戰結束後，青丘狐族被人道清算，慘遭滅族之災。
末法時代開啟後，關外野仙不再信奉魔道教義，而是自成一派，直接受妖皇女媧娘娘護佑。
「現在世上還有青丘狐族么，我怎麼從未聽說過。」我問道。
「有，我們隱居在一處有狐族天尊神念護佑的世外桃源中，天機遮蔽，世人無所察覺。」
「那你現在來關內做什麼？」
「因為護佑我們的那位狐族天尊出事了。從兩年前開始我們族人就再也無法感知到她神念的存在。族人派我入世，便是要查訪那位天尊的消息。」
「你是說事情出在兩年前？」
「嗯。」
「具體是哪一天？」
「下元節前後。」
我開始沉默，思緒回到了兩年前的九龍窟之戰。
那天夜裡，姽嫿覺醒破軍使命，獨戰道門群英，寧死不逃。魔道不惜犧牲一位天尊為代價，落星如雨，保下她的命。
天尊之死，令無數人落淚。
只是誰也不知隕落的到底是魔道哪位天尊。
現在聽這青丘狐大妖一說，我才知道犧牲的竟然是青丘狐族的那位天尊。
魔道是後起之秀，除了殺破狼，封神之戰爆發的時候只有五位天尊參戰。其中玄極陰煞赫連天尊戰死，南海無極天尊戰死，存世隱遁的便只剩下三位天尊。
狐族那位便是這僅存的三位魔道天尊之一。
道藏中對於狐族天尊著墨不多，我對她的了解都是姜雪陽告訴我的。
當初魔道祖師法傳六道，途徑青丘狐族領地遇見一白狐。白狐本有修為在身，聽道祖傳道三天後道行大漲，便想著借道祖的言靈之力化形為人。
動物修行初始全在內丹，內丹大成之後便可化形為人，開闢人類才有的玄關。不然只憑內丹，是絕對無法合道的。
這白狐全身雪白，道祖心中歡喜，以言靈之力助她化人之後，又問她有沒有名字。白狐說族人只喊她小白，道祖大笑就問她願不願意讓他取個名。
魔道祖師何等身份，白狐趕緊道謝。隨後，魔道祖師沉吟片刻念出一句詩：彷彿兮如輕雲之蔽日，縹緲兮若流風之回雪。
青丘狐族以流風為姓，魔道祖師便賜她以回雪為名。
後來魔道祖師創建魔道，當年的小白狐也修成了大道，率領族人加入了魔道。
再後來，流風回雪便成了魔道的流風天尊。
流風天尊，身法如電，叱吒九霄，統帥魔道十萬妖族大軍。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能擋百萬師。
封神之戰，百戰未死。卻為了破軍自願犧牲，隕落於天道之手。
接下來，我便把九龍窟下元節那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
九龍窟之戰至今依然是道門隱秘，所有參戰的人都下了封口令，即便是那天到場的陰人也不敢提及。流風羽雖然入世已經有兩年，至今也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
聽我說完九龍窟的事，流風羽淚落如雨。
「昨夜我見你出手逞凶，便覺得你有另類風骨有心和你結交。卻沒想到原來你和我魔道大有淵源，不知破軍護法天尊現在如何？」神情恢複之後，流風羽問我。
「至今沒有音訊。」
「破軍現身，不知貪狼和七殺何時才能出世。」流風羽長嘆一聲說道。
「或許已經出世也未可知。」我說道。
我沒有和他說起姜雪陽，也沒有告訴他我背負著七殺命格，殺破狼聚首，魔道崛起無可逆轉，屆時人道，陰司，仙道的人定會全力封殺。
即便我知道他是青丘狐族的人，這些事情現在也不能告訴他。稍有異動，便會滿盤皆輸。
「將來你若見到破軍護法天尊記得幫我告訴她，青丘狐族三萬族人，依然願意為魔道死戰。她若再舉戰旗，我狐族子弟必帶兵前來，絕不會再讓她孤軍奮戰！」
姽嫿孤身獨戰道門的時候，我就在跟前，直到她沉沒入水也沒有出手一次。
素不相識的青丘狐尚且有此決心，我身為她的丈夫卻一直冷眼旁觀。雖然知道是為了顧全大局，可是每每想到當日的場景依然內心萬分愧疚。
當晚流風羽便和我作別，說要回去和族人通報流風天尊隕落的事。
數日後，姜雪陽來了王家。
她聽說了我在金陵鬼市上的事，擔心我把事情鬧大，特意來叮囑我幾句。
姜雪陽說，鬼市的水很深。
因為道門中很多修行用的法器材料以及煉製丹藥的天靈地寶，幾乎都是從鬼市裡來的。
儘管我那天沒有在鬼市做太過分的事情，卻也已經引起了其他道統的不滿，就連全真教掌教都特意找她說到了這件事。
我說起了在鬼市的所見所聞以及心中感受，姜雪陽微微一笑說道：「你當我要你入世只為了修行殺劍么？其實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了。」
「清楚什麼？」我問道。
「即便你見識了魔道祖師的絕世風骨，要你做第二個魔道祖師心裡肯定也不甘心，自始至終你不過是念著姽嫿的一片情罷了。你現在能意識到人間不能沒有魔道，總算沒有枉費為師一片苦心。」
「師父，既然我們都認為魔道的教義才是好的，為什麼三道爭鋒，失敗消亡的卻是我們魔道呢？」
「那我問你，你以為魔道輸給了誰？」
「人道，仙道，陰司，三方聯手。」
「錯，魔道自始至終從未把這三方當做敵人，覆滅魔道的也不是他們，而是天道。」
「當初魔道祖師不是受天道啟發才入世傳道的么，為什麼後來天道唯獨容不下魔道呢？」
「這個問題我勸你永遠不要再去想。」
「為什麼？」
「會死的，等你知道答案之日便是天發殺機之時！」姜雪陽嚴肅的說道。
等和姜雪陽聊完這些，我便和她說起了流風羽的事。
得知當日九龍窟隕落的天尊是狐族的流風，原本還語笑嫣然的姜雪陽，先是一怔，沉默半晌後張嘴嘔出一口精血，繼而痛哭失聲。
我之所以開始的時候不說，便是擔心她心神動搖，想不到還是如此。
姜雪陽告訴我，當年在魔道祖庭無名宮內，破軍冷麵寡言輕易不與人親近，唯有對魔道祖師取名的小白狐最是疼愛。
流風天尊的證道之路上，破軍全程指點，悉心教導，情同姐妹。
前世，破軍孤身下陰司，流風天尊礙于軍令所限沒有幫到她。
這一世，破軍的九世之身再次遭劫，流風天尊不惜隕落來償還前世所欠的姐妹之情。
看著姜雪陽哭泣的樣子，我又想到了姽嫿。
若是她知道流風天尊為她而隕落，不知又該如何傷心。
「謝嵐，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要告訴姽嫿。如果她知道隕落的是小白狐，以她的性格一旦覺醒前世記憶，勢必會不顧一切征討道門。」
「師父，聽你的意思難道是有了姽嫿的消息？」
「找她的人很多，道門、陰司、崑崙、天下陰人都在暗中尋訪。我只聽說了一個傳聞，有人說她半個月前曾經在白霧村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