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進來的時候屋子的溫度隨之下降好幾度，他穿的還是一身黑衣，腳踩蛤蟆鞋。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後面還跟著一個陰差。陰差手中捧著一個包裹，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
「福生無量天尊，不知判官大人來找我何事？」姜雪陽問道。
「送一樣東西給你。」
說完，判官示意陰差把手裡的包裹放在桌子上面。
「這是？」姜雪陽遲疑的問道。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判官說道。
姜雪陽對我點點頭，我走上去開始解開包裹。
這包裹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沉重，在解開的過程中沒有移動絲毫，包裹的也很嚴實，一層又一層。
等最後完全解開之後，整間客房都被金光照亮。
這是一座龍頭，黃金龍頭。
「這就是當年天師府的那位天下行走鑄造的黃金龍頭？」姜雪陽吃驚的問道。
「不錯，當初柳河愁用它換了我手中的輪迴筆，至於原因，和他有關。」判官看了我一眼說道。
「謝嵐和我說過盜命的事。只是龍頭這麼貴重，判官大人為何要送給我？」
「九龍窟的事情天師府全盤封鎖，我陰司不知，想必全真教也一樣蒙在鼓裡。實不相瞞，這座龍頭陰司無人能解。」巡陽判官說道。
「下元節在即，再過幾天這龍頭就沒了用處，所以你想讓我幫你解開龍頭之謎？」
「不只是幫我。全真教難道就不想知道九龍窟里到底隱藏著什麼嗎？天師府詭莫若深，柳河愁蹤跡不見，黃河娘娘更是無人敢惹，除了這座黃金龍頭，姜行走就算想查也無從下手吧？」
「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想不通你為什麼要找我？」姜雪陽問道。
「那一年你接任全真教天下行走，陰司四大判官聯手為你備註生死簿。四大判官討論了三天，最終一字未落，只留下一句讖語。」巡陽判官說到這裡停下來，眼睛看著姜雪陽，似乎是刻意等她來問。
「什麼讖語？」
「龍虎行走成絕響，終南尚有姜雪陽。」
這龍虎行走指的應該是當年的道士，想不到陰司居然把姜雪陽和道士相提並論。
巡陽判官說完這句話就帶著陰差離開了。
他走之後，姜雪陽閉門謝客開始認真打量桌子上的黃金龍頭，這一看就是半個下午。
直到黃昏降臨，她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入定沉思的時候她的人還沒有任何異狀，才一回神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眉頭高高皺起，看她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壓制著體內的痛苦。
最終卻沒有完全壓制住，嘴角沁出一絲鮮血。
「師父你沒事吧？」我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謝嵐，你對道士鑄龍頭平怨的事情知道多少？」
聽她問我，我就把從柳河愁和師娘口中聽過的故事全部和她說了一遍，沒有絲毫隱瞞。
其實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下元節在即，很快所有的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
「道士以河眼布陣，對應天上北斗九星，這座龍頭原本應該壓制破軍星位。破軍是北斗第一星，破軍星位出了問題，道士的法陣也就再難以維持。」
「這麼說那柳家祖先也肯定不是一般人了，不然也不會想到動這座龍頭。」我說道。
「柳家的來歷自然不簡單，但是動這座龍頭卻不是柳家。九星法陣和九天呼應，道士的法陣暗合天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動的。」
「不是柳家的人那又是誰？」
「能動道士的龍頭，修為就算不如道士也不會相差太遠。你想想，九曲黃河裡面誰有這個本事？」姜雪陽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問道。
「黃河娘娘？」
「不錯，除了她，我實在想不出誰還有誰能做到。」
我開始沉默，如果姜雪陽的推測是真的，那麼姽嫿要比我想想的還要可怕的多。
「在沒有親眼見到這座龍頭之前，我也以為是柳家破了道士的陣法。現在知道是黃河娘娘做的，這事就麻煩大了，比九星齊出還要麻煩。」姜雪陽嘆了口氣說道。
「比九星齊出還要麻煩？」我吃驚的問她。佛爺和我說過，九星齊出預兆天下大亂，還有什麼事會比這事更麻煩呢？
「九星齊出雖然預兆天下大亂，但是歷史上也出現過很多次，並不是每次都應驗。九星是天兆，而事在人為。」姜雪陽說道。
這個道理很容易想明白，就好比是老天爺給了你一個機會，但是能不能利用這個機會成事，還要看你的能耐。
「師父，那這次的麻煩是什麼？」我問道。
「除了九星齊出應亂世之外，紫微斗數中還有一種命格組合預兆人間易主。而這種命格組合是不可解的，只要出現必定應驗。」
姜雪陽說這種命盤叫做：殺破狼。
所謂殺破狼，指的是北斗九星中的七殺星、破軍星、貪狼星。
在紫微斗數中，七殺為攪亂世界之賊，破軍為縱橫天下之將，貪狼為奸險詭詐之士。
此三星一旦入世聚合，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當年魔道祖師便是七殺命格，除他之外尚有破軍、貪狼兩名護法天尊。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三人相逢，人間或許就不會有魔道出現。」
姜雪陽說，混亂世代天道降下三種道義教化眾生，先降下的仙道的尊卑高下，繼而是人道的無為而治，魔道的有教無類是最後才降世。
魔道出現的時候，仙道和人道已經在人間紮根已久，魔道祖師雖然承接天道教義，其本身卻只是個無名小卒。別說開宗建派，就是想在人間闖出名頭都不容易。
直到有一年，他遇到了兩個人。這兩人一個是破軍坐命宮，一個是貪狼入星池。
三人相逢，殺破狼成局，魔道建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力壓仙道和人道。
魔道實力最強的時候，魔道祖師堪稱是人間之主。
「當年魔道祖師戰死還魂崖的時候留下過一句話，他說九星齊出殺破狼現世的時候，他會重入輪迴再現人間。想不到時隔三千年，人間終於迎來了這一天。」
「師父，你的意思是人間已經出現擁有這三種命格的人了嗎？」聽到這裡我問道。
「七殺和貪狼我猜度不出，但是破軍應該已經入世了。破軍是北斗第一星，當初魔道開宗建派的時候，最先出現的就是破軍。」姜雪陽說道。
「破軍會是誰呢？」我問道。
「事涉天機，我不敢妄言。今日推演黃金龍頭，已經耗盡我半生功德，要是再強行推演下去，必有天罰加身。」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我也該回家了。
走的時候，姜雪陽要我把黃金龍頭帶回家。說龍頭裡面蘊藏的玄機已經算盡，留著也沒什麼用了。
陰司要的是龍頭裡面的玄機，不是龍頭本身。
這點我倒是很樂意，好歹也是黃金打造，回頭變賣了，爹娘的下半生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帶回家之後，我把龍頭擺出來仔細琢磨。都說龍是祥瑞之兆，四靈之一，但是這座龍頭我怎麼看都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這種詭異倒不是說它陰森可怕，而是帶著一股莫名的悲傷。
這股悲傷我想到了龍屍，想到那天它奮力從漩渦中掙脫，卻最終無功而返。
想到龍屍，我又想到了很久之前我做過的那個夢。
在我的夢裡面，那九條惡龍披掛著鎖鏈，合力拖著一樣我看不清的東西暗行黃河水道。
就在我想的入神的時候，屋裡面升起一股熟悉的陰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