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九同胞含淚歡迎

當車隊抵達廣州之時,受降的工作早已展開,日軍均已紛紛向指定地點集中。防務交由國軍接管,藍鷹兵團就在廣東省部署,以廣九粵漢兩條鐵路沿線為重心,軍部就駐紮在廣州市內,擔任此區的警備任務。各師都分散開了,新三十師負責港澳與廣九沿線一帶防務。

香港,被英國人視為東方明珠,新三十師向南挺進的先頭部隊,首先到達香港,就把九龍地區的防務接過來,再派一部分兵力過海,到香港去接收。這裡是英國的租借地,究竟與自己國家的領土不同,尤其是行政機關,完全使用英文,那就更不方便了。

好在國軍的任務,主要在解除該地區日軍的武裝,佔領要點,實施布防,確保地方安寧。其餘的事,都由政府另派人員辦理。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只要能維持現況就好。

開赴香港的一個加強營,是由九龍車站下車,步入市區的。當時圍觀的民眾很多,車站附近都擠滿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都目睹國軍的丰采。這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部隊,身穿黃卡其布軍服,呢綁腿,黑皮鞋,頭上帶著一頂漆有青天白日的美式鋼盔。人人精神抖擻,行列整齊,只聽到喳!喳!喳!的腳步聲,好雄偉!好威武!

所有同胞,都站在馬路的兩旁,靜靜地,觀賞著自己祖國的軍隊。有的喊著:「歡迎國軍蒞港!」「中華民國萬歲!」「蔣委員長萬歲!」有的在鼓掌招手,有的激動得流下了興奮的眼淚,在用手帕拭著。有的在告訴孩子:「這就是咱們中國的軍隊。」每個人都感到無上的光榮和驕傲。國軍來了!咱們中國人再也不受英國人及日本鬼子的氣了。因此,到處充滿了歡樂氣氛,街頭上,也貼滿了紅紅綠綠歡迎國軍的標語,大街小巷門口都豎起了各式各樣的牌樓,張燈結綵,歡迎國軍光臨。

儘管這裡是花花綠綠迷人的世界,可是英勇的國軍官兵們,卻各自堅守著自己的職位,除了武裝巡邏之外,是沒有人到街上去逛蕩的。酒館、舞廳、茶樓,更找不到他們的足跡。每個人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代表國家的,絕不可隨便,而影響到軍譽。

這時候,居住在香港的僑胞,也揚眉吐氣了。

我們是戰勝國,派軍隊到這裡來維持地方治安,誰還敢來欺侮我們的僑胞呀!在國軍的保護下,他們不但可以自由集合結隊遊行,來慶祝抗戰勝利,而且還可以與高度優越感的英國人平起平坐。現在,是我們中國人拿槍桿來保護你們了,神氣什麼?氣得英國佬不敢在街上露面,都待在家裡。三十年風水輪流轉,現在,該是我們中國人的天下了。

許多過去依靠日本勢力,賣國求榮,作敵人狗腿子的,不知躲藏到那裡去了,不敢出來,怕老百姓報復。而那些無恥的,大唱大東亞共榮圈歌影劇界的人們,也不知去向了。當然,他們做賊心虛,怕國軍以漢奸的名義逮捕治罪,有的在找關係,託人情,向國軍當局疏通。其實,這都是多餘的事。因為 蔣委員長早已宣布過,戰後我們對待日本人要以德報怨,不記前仇,連敵人都可以原諒,何況自己人呢?除非罪大惡極的戰爭罪犯,祇要知過能改,都是既往不咎。

澳門,比香港更小,完全是靠娛樂來繁榮的,雖然在軍事上經濟上,並沒有什麼價值,可是租借給葡萄牙了,這次我們也派部隊去接收回來。儘管在名義上仍是外國人的租借地,而實際上居住在這個小島上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居民都是我們中國人,以廣東人最多。從香港乘船來,只有幾小時的航程,就可以飽覽中國南海的風光。所以凡是到香港的遊客,都不願意放棄到澳門玩的機會。

這裡的馬路比香港狹窄,一般建築以中國式的為多,保有東方色彩。這裡的賭博,是世界著名的,賭場林立,各式各樣的賭場都有。還有美女為你搖寶下注,秀色迷人,真可說是天方夜譚中的花花世界。凡是在這裡生活的人,把名利都看得很重,因為沒錢出不了門。

國軍接防後,雖未明文規定禁止賭博,可是他們都主動地提前打烊了,這也是由於戒嚴的關係。所有島上居民需用的東西,除了歐美貨外,吃的菜蔬、雞鴨魚肉,都是由鄰近的縣分所供應的。這與香港一樣,土地少,耕地更少,農產品無法自給,完全依賴內地供應。英國人割據了香港,還要租借九龍、新界,還不是在擴大其範圍,希望能解決自給自足的問題。

港澳兩地的日軍,為數不到一千人,他們在聽到日皇廣播的詔書之後,都表現得很鎮靜,等待著國軍來接收。因此,在解除武裝之後,都送往廣州集中管理。但部分少壯派的日本軍人,卻非常悲憤,認為日本並未打敗,這樣無條件投降,是有失大和民族的面子,於是在國軍進駐的前夕,即在港九各大夜總會,豪飲狂舞之後,切腹自殺。這樣輕生,除了表現匹夫之勇外,是毫無意義的。對他們自己的國家和社會,也沒有任何補益。我們只覺得日本人莫名其妙,這種行為著實是太幼稚太愚蠢。

廣州的市面早恢復了,尤其是長堤一帶,更是熱鬧非凡。茶樓酒肆,都是高朋滿坐,家家爆滿。要想吃一頓酒菜,就得稍站片刻,等空出位子,不知是戰後人們重逢,都要把盞慶祝一番,還是在戰時吃苦了,勝利後大夥兒要打打牙祭,才形成了這種異常的現象。另外,就是廣州距香港太近,多少會受到一點影響。加之,廣東人又喜歡飲茶吃點心,只要往茶樓上一坐,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年青女郎,端著各式各樣的茶點,就會送到面前,任君選擇。要與不要,均由君便,而且每碟價錢不高,一般人也吃得起,所以生意特別興隆。當然,藍鷹兵團的官兵們,也可乘此大飽口福。

海珠橋上車水馬龍,人群擁擠不堪,多半是到長堤一帶來玩樂的。聳立在江邊的愛群酒店,更是引人注目。那是廣州最標準的旅社,樓高十三層,一般往返港九的旅客,大都落腳此地,因為搭乘交通工具較為方便。

江中除了往返的客貨輪外,那就是一些小艇,在岸邊慢慢地劃著,向岸上的客人招攬生意。船上除了供應酒菜,年青美貌的船娘,還可陪酒共宿,這是此地特殊的買賣,別具一格。

黃花岡的石碑,業已剝蝕,斑剝難辨,但烈士們的英靈仍在。荔枝灣內的河水黑而且臭,還有不少興趣濃厚的青年男女,在灣內划船戲水。越秀山的古蹟,雖乏人整理,而山上的樹木,依然蒼翠欲滴,登此山即可鳥瞰市區全景。廣州雖經戰亂,但遭到的破壞很少,很難看到戰時的景象。到處都是歌舞昇平,人們好像根本忘記了戰爭,只是貪圖著目前的享受。

剛返廣州近郊的新塘師部報到,師長准我休息幾天,再來上班。但在這人地生疏的羊城,到那裡去玩,我都沒有多大的興趣,粵漢路又不通,我也不能請假回家去看看父母。自從民國二十八年離家,跟政府入川求學,至今六七個年頭了,那有不想家呢?尤其是母親的身體不好,年事已高,不知還能否見面?這是我最擔心的事。

科內的老洪,見我愁眉不展,悶悶不樂,有意以老馬識途的身分,帶我到廣州去玩。一方面可以打聽一下粵漢路的情形,看看鐵路究竟通到何地,另一方面也可逛馬路,欣賞一下南方都市風光。於是在他的引導下,我再度進入了羊城。

不知是自己的心煩,還是看開了,只覺得鐵路只到曲江,連湖南都通不了,那能回家,而過去儲蓄的錢,在昆明被人騙光了,自己省吃儉用有什麼用呢?何必如此虐待自己,管他的,有錢就花吧!

於是我訂了廣州市最豪華的愛群酒店十樓,有套房的房間。又和老洪到紅棉大酒家去吃晚餐,反正抱著開洋葷的心理,也去享受人生的樂趣,那是由老洪作東的,他說是為我洗塵,盡個地主之誼,我只好讓他請了。因為他家就在廣州市北方不遠的增城,隨時都可以回去,真是太幸運了。

晚上,我們又到沙面,去參加一個軍官俱樂部的舞會。好久都沒有磨鞋跟了,不知自己的腳還聽不聽使喚,反正現在興致來了,隨便跳跳也不要緊。況且裡面的伴舞小姐,都是職業性的舞女,技術一定高超,不會,她可以教你,怕什麼?一個人喝了酒,就特別有勇氣。

這裡距離市區不遠,過去都是租界,環境清靜,群花怒放,綠草如茵,情調顯得格外幽美,如今光復了,才將過去洋人所住的大廳,改為軍官俱樂部。我也乘這個機會,來見見世面,若不是老洪帶我來,我是絕對找不到的。

一進門,將衣帽寄放好,就有一群伴舞小姐,蜂擁而上,任君挑選。還是老洪在行,本地人,會說廣東話,一切都由他來安排,才不致於吃虧。他東挑西揀的,在二三十位小姐中,選了兩位。裡面的舞池雖不大,可是精通此道的人並不多,也許是國軍幹部,都忙於自己的工作,沒有時間,再不然,就是對這些西洋玩意,沒有興趣,根本不會跳,又何必來此出洋相呢?若是想找個女人作伴,有的是地方,可以單刀直入,又何必來此窮磨菇呢?

而我們既來之則安之,要玩,就痛痛快快的玩吧!把其他的一切都拋開。坐在我旁邊的是一位林小姐,廣東人,長得秀氣,比麗娟和明瑾都漂亮多了。也許是化粧的關係,在昏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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