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空運返國

臘戍攻佔之後,部隊不再繼續前進,而要在此待命了。藍鷹兵團的官兵很敏感,他們猜想,大概是又要開闢新戰場了。自從新六軍返國後,國內的戰場上,並沒有任何顯著的改變,日軍仍然是不斷地在各地向我進犯。

最奇怪的是在西北一帶,都始終沒有動靜。是否共匪與日本已有了默契呢?那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是由於黃河的天塹,共匪得以茍延殘喘,也未可知。

不過,在整個的東南亞戰場上來說,日軍是沒有過去那麼鋒芒和狂妄了。除了印度邊境保持膠著狀態之外,其他各地都是節節失敗,尤以緬北垮得最慘,幾乎連招架都乏力了。若果乘勝南下,不日即可攻克仰光,是毫無問題的。可是世界的戰略,是由各國領袖們去策畫,我們當下級幹部的,用不著操這分心。

果然不久,正式返國的命令到了,輕裝的步兵部隊,由原地附近機場起飛空運回國,而所有的車輛、大砲、輜重、騾馬部隊,則經由滇緬路進入國境,通令各部隊趕緊準備。

根據情報人員的報告,在臘戍西北山地的一個山窪裡,還潛伏一批曾為日軍工作過的青年男女,他們因怕國軍逮捕,所以逃進山區去的。究竟真況如何,則不太了解,科長又要我帶著幾個諜員和郭先生去跑一趟。過去,那麼危險的任務都去了,如今,在我佔領區內搜索一下,還怕什麼呢?

早上,我們一行六人,都背著乾糧出發,一直往西走,爬過一座山又是一個嶺,弄得人腿酸力盡,還未到達。本來依照地圖上的位置,至多三小時就可以到的,可是現在走了一個上午,在森林中爬得汗流浹背,好難受,也沒有見到半點動靜。

突然間,郭先生靈機一動,用日語喊了一聲,下面山窪裡就有了迴音。於是我們提高了警覺,把手槍中的子彈,也推上了膛。對方既已知道有人來了,當然會提防的,因此,我們小心翼翼,靜悄悄地向下摸著,一步一步的逼近他們。不多久,隱約地看見了一大片以樹葉為掩蓋的棚子,我們猜想,這大概是他們居住的場所。由於弄不清楚裡面究竟有多少人,不願貿然開槍。因此大家協調好,把位置分配好,四周都包圍起來,由郭先生用日語說明來意。他說:

「我們是中國軍隊,到這裡來收繳槍枝的,如果有的話,趕快把它拿出來,放在地上,然後大家舉手出來,我們決不傷害你們的。若是不聽勸告,而懷有敵意的話,我們也只有用武力來解決了。現在,你們的四周,都給我們部隊重重圍住了,想逃,是逃不了的。我勸各位和我們合作,把槍繳出來,別無他事,一定保障你們的生命財產。我請你們考慮一分鐘,時間到了,我們就要動手,採取軍事行動。」

過了一會,裡面出來了一個穿白色緬服的中年人,用英語向我們說:他們都是善良的老百姓,這十數枝槍,是為了自衛用的,既然國軍要繳,繳出來就是了。

他一面說,高舉雙手,走到林子外,用緬語吆喝了一陣,男女老幼都跑出來,把槍扔在地上。有手槍,衝鋒槍,三八步槍,獵槍等,扔了一大堆。我們要一位諜員,先去把它揀起來,背在身上,再令他們回去。這時候,我才放心,他們是真的向我們投誠了。

這次深入虎穴,除用生命換來的長短槍枝外,還有幾把日軍指揮刀,這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當然,我們部隊並不需要這些東西,都送給大家作獎勵,從此,我身上就變成雙槍一刀了,好威風!好神氣!

這時,軍部決定,要把在南坎擄獲而現在寄養在土司家的那三頭大象,跟著騾馬部隊回國。這一件事,要我去把它辦好。

本來,我離開南坎之後,就不想再見到曼娜公主了,免得自己的感情上再節外生枝。同時裘莉也在西格萊夫醫院工作,若是知道了,她會來找我,更加不好。但這是公務,而非私情,我非去不可。

為著趕時間,我是坐飛機去的,將這群象隊行軍的事安排好了之後,商請土司派人把象趕到芒友公路上來,等著騾馬部隊通過時,再跟著走。

曼娜一見到我時,非常驚訝的說:

「羅先生,真是稀客,今天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好說,這次又得打擾了。」我很謙虛的回答。

「不知你來有何貴幹?」其實她心裡有數,也猜得到我是為大象而來的,故意的問我。

「只是部隊奉命不日即將起程回國,特地來領回前次寄養在貴處的三頭大象。」我也開門見山告訴她。

「呵!」她笑了,但很不自然:「原來如此,那請你和我爸爸談好了。」

「羅先生,歡迎你來,好久不見了,你可好?」土司也正從屋裡走出來,連忙招呼著:「請裡面坐。」

「謝謝你。」我說著就跟他進去。

「聽說你們國軍馬上就要回國去了,那麼這三頭象怎麼辦?」

「我正為此事而來請教土司的。」我沒有等他說完,就馬上接上去,說明自己的來意。

「呵!那很好。」

「今天,我來一方面是向你辭行,答謝你過去對我工作上的協助,一方面也是來接洽這三頭象,要沿滇緬路,隨著騾馬部隊走回國,你看能嗎?」

「能,但須得懂得象語和懂得管理象的人,才能勝任的,你們有這種人才嗎?」

「聽師長的意思,是要交給特務連帶回去,要交給一個姓商的排長來管理。」

「那就好。最好能先到我這裡實習幾天,我教教他,然後帶著走,就較為容易了。」

說完,他即帶我到後院關象的地方,表演給我看。他雖已年邁,但騎象的動作卻非常輕巧,在象背上用腳撥了撥象的耳朵,牠笨拙地跪下來,讓我跨到牠背上去。然後,牠又聽土司的命令站起來,開始走了,一會兒,走出了土司的後院,我發覺象雖然是笨,可是走起來並不慢,難怪日本人把它當運輸工具的。

「爸,你真是,這大的年紀了,還不怕摔下來。」當我們騎回來時,曼娜見著就埋怨土司。其實我知道,她是在責怪她爸爸,不該把我帶去玩的。

事後,我又和土司詳細地協商了接象的時間和地點,請他多加協助,送象一程,到畹町為止,土司也答應了。

本想連夜乘車趕回去覆命的,但是土司父女挽留我,須多待一晚上。明天走,好在這地方住過,一切都很熟悉,晚上到南坎市區去走走也好。

沒有想到,她父女為我所擺的餞行宴,是純中國風味的,還請了許多地方上的士紳來作陪,由他的公主坐在我旁邊,作我的臨時翻譯。他們地方上的人士,都非常感激國軍,這次很快的來解救了他們,趕走了日本鬼子,保持了南坎地方的繁榮。只可惜的是全緬甸還未收復,國軍就要回中國去了。土司還開玩笑的說:

「羅參謀,你能不能不走?當我們的顧問。」

「當然,我很願意。」我為了迎合他們,說了一句違背自己良心的話,逗得大家都鼓掌大笑起來。

其實,我早就想回國了,國外再怎麼好,也比不上自己故鄉的溫馨,接著又說:

「只怕軍方不答應,會把我當逃兵抓回去,那土司就大失面子了。」

宴席上男女賓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接著就是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全席上,就只有我一個中國人,又不能在他們面前失去中國男子的雄風,難得有這麼一次高興,喝就喝吧!來者不拒,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到最後喝得酩酊大醉。還是曼娜扶我回房去休息的,冷毛巾,涼水,她一直在床前照顧著我,連什麼時候睡著的,我也不知道。

清晨醒來,聽到窗外的小鳥吱吱地叫,我想該起來走了!最後的一次,當我穿好衣服,剛要上廁所去方便時,冷不防地,不知從那裡潑來一桶冷水,由頭上直往下流,全身都濕了,把我弄得狼狽不堪,不知如何是好,趕快往房裡跑,只聽到女人格格的笑聲,笑得好得意呀。

「羅先生,別生氣,是我不小心潑的。」曼娜連忙跑來和我道歉,再三地向我陪不是,連說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我只好強作歡顏回答她。

「別難過了,我已為你準備好衣服,拿去換吧!」她笑咪咪地,把一套野戰服和內衣褲遞給我,說是別人送給他爸爸的,沒有穿過,特地拿來給我換洗。

「謝謝你,公主。」我真是又氣惱又感激地接過來。

然後,她告訴我,今天是緬甸的潑水節,緬曆每年的最後三天,大約是陽曆的三四月間,兩季開始之前。相傳這個節日的起源,那天是佛教徒的齋戒期,洗佛洗塔的時候,大家互相潑水,將舊年的一切汙濁洗刷乾淨,重新做人。因此,在這個時期,人人歡欣若狂,尤其是女孩子,一個個打扮得嬌滴滴的才出門,向著熱鬧的街心蹓躂。潑水都是年青的小夥子,天真爛漫,或者是美貌的小姐。不論男女,只要看得順眼喜歡,就唏哩嘩啦地一大桶冷水潑過來。多半是乘其不備而偷襲的,所以很少能躲得開。那淋濕了的衣服,都貼在身上,曲線畢露,羞得無地自容。但誰都不敢生氣,尤其是女孩子,衣裳又薄,貼在豐滿的肌肉上,什麼都看出來了。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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