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天塹輕取孟拱

瓦魯班一役下來,敵人的第十八師團,已是名存實亡的番號了。殘敵紛紛竄入孟拱河谷,胡康河谷已完全為我軍所掌握。

從胡康河谷到孟拱河谷,中間橫著一座海拔四千多公尺的傑布班山,天然成為兩區交界的分水嶺,唯一的一條狹窄隘路,公路由此直穿過去,長達六十公里,兩邊山嶺重疊,樹高林密。地勢向北急傾,向南緩斜,是天然的險要隘路,有一將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國軍若是單沿公路,採取正面攻擊,不但損失大,恐怕也不容易攻得過去。如果採用兩翼迂迴,兩旁又是懸崖峭壁,更不容易爬得過去。而且山中無水,登山涉險,處處隱伏危機,都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而對這樣困難的地形,根據我軍這幾個月來的作戰經驗,仍應採取奇襲戰法為宜。

五月十五日,新二十二師配合戰車營攻下了丁高沙坎,沿公路直取孟拱,藍鷹兵團就要迂迴到隘路的後面,來迎接正面進攻的部隊,進入孟拱河谷。

一一三團在瓦魯班以東地區集結完畢,隨即沿著庫芒山脈開路前進。經過十四天的辛苦行程,終於迂迴到沙都渣南面的拉班,切斷了傑布班山地敵人的後路。這一團健兒們,一路上因山道陡峭,上下山都要用手腳攀爬。馬馱著砲不能行動,只好用人抬。讓騾馬空著走路,但還不時掉了下去,兩天的功夫,就跌死了二十多匹馬。於是飼養兵想出了辦法,上山時,他們走在馬的前面,用力拉著馬頭;下山時,他們走在後面,死命拖住馬尾。可是任憑怎樣費盡苦心,馬的傷亡還是常有的事。

我國四川境內多山,所謂蜀道難,難如上青天。而今,這一條山路比起四川的山路,更加崎嶇險阻。飛機找不到空投場,所以部隊經常缺乏給養,長途的跋涉,整日難得一飽。沒有水,儘管喉嚨渴得冒煙,也只能用自己的唾液,勉強地去濕潤一下。補給無法送到,只得去挖野菜,砍芭蕉根來充飢。即使是這樣的困苦,大家都咬著牙挺下來。忍飢挨餓地,一直保持著良好的戰鬥精神,和旺盛的士氣。並在晨光微曦中,偷偷地渡過了南高江,攻其不備,一鼓作氣,佔領了拉班。

在迂迴途中,也有好幾次和敵人發生戰鬥。由於地形的隱蔽,敵人只判斷是小部隊的行動,沒有十分注意,突然間,鑽出了一個團以上的兵力,無怪乎他們驚慌得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日軍司令官田中新一,急忙下令把十五公分的重砲和各種口徑的砲,都對著一一三團及麥支隊轟擊,又從各方面抽調兵力來,和一一三團惡戰。而麥支隊因受到敵人砲火的猛擊,已招架不住,往後撤退,由一一三團的第三營,趕來接替防務。因此,美軍對我軍作戰的勇敢,非常敬佩。一個美國軍官曾坦白的說過:

「我們只要和新三十八師在一起作戰,什麼都不怕了。」由此可見盟軍對藍鷹兵團,真是推崇備至。

中國軍隊作戰,就是這樣勇敢,凡與盟軍在一塊兒併肩作戰,都是本著患難與共,危急相濟的精神,去捨己為人的。在仁安羌,瓦魯班諸役中,都是盡了全力替盟軍解圍,使其安然撤退的。這種犧牲精神,使盟軍充分地體認到了中國軍隊的武德。

在這裡,敵人曾集中兩大隊以上的兵力,配合猛烈的砲火,連續向我陣地衝鋒六次,均為我軍所擊退,公路兩側遺屍累累。而另一部已輕裝渡河,攻下沙部渣,把公路切成三段,而正面攻擊的新二十二師,已突破高魯陽敵陣南下,追擊殘敵。二十九日晚,與藍鷹兵團部隊,在沙部渣會合,於是敵人所依賴的傑布班山隘天險,又為我軍所粉碎。

孟拱河谷狹長,約二百三十哩,被南高江分成東西兩半。河谷兩旁,都是千呎以上的峭壁,雨季山洪爆發,平地成為澤國。山地也是泥濘沒膝,行走困難。加之,河水洶湧,船隻不能行駛,渡河就更加困難了。

日軍的想法,是希望藉此天險,阻止國軍於加邁以北,渡過雨季,企圖困我軍於泥淖之中,逐漸消耗戰力,遲滯作戰行動,而達到他們防禦的目的。

早在四月三日,藍鷹兵團由拉班乘勝南下追擊,攻佔巴杜陽,繼續向南推進。但左側的美軍麥支隊,因孤軍深入,在康茵加塘遭受到日軍的反擊,被迫後撤,其殿後的第二營,便在潘卡地區為敵人所包圍,與支隊失去連絡。美軍支隊長麥爾利准將,電請孫師長派兵援救。孫師長即時派了一一二團的部隊,星夜馳援,趕去解圍。中國軍隊真如出林之虎,日本兵一見到就害怕。一個衝鋒過去,就把美軍救出來了。

四月五日,國軍對孟拱河谷正式開始攻擊,藍鷹兵團在左,新二十二師在右,分沿南高江東西岸南下。新三十八師是三團併列出擊,左翼一一二團須要開路,爬過險峻的「無頂之山」,繞路攻擊據險而守的敵軍側背,迫使他們離開陣地與我決戰。使敵不知戰地,不明戰期,一鼓作氣地把它消滅。

因此,所有的弟兄,必須忍受一切痛苦,攀緣絕壁,攻佔了許多堅固的據點。

一週後,我軍主力推進至馬拉關附近,孫師長已獲得正確的情報,判斷當面敵軍因傷亡過甚,兵力已全部用到第一線去,加邁後方十分空虛。同時國軍五十師和新三十師各派步兵一團,與美軍麥支隊所組成的中美混合部隊,正在對密支那城攻擊,新二十二師在馬拉關附近與敵苦戰中。

緬北雨季,馬上就要來臨,必須採取積極手段,趁敵人增援部隊尚未到達孟拱河谷以前,趕快奪取加邁。然後南下孟拱,策應密支那方面作戰,早日結束緬北戰事。

孫師長和史迪威將軍會商之後,決定指揮藍鷹兵團主力迅速南下,並使用一部兵力,來牽制正面敵人,主力從敵陣中間隙,作錐形突進,祕密迂迴到加邁以南,偷渡南高江,切斷敵後主要的交通線。然後,再向北和新二十二師夾擊加邁。戰略既定,當日即命令一一二團,在沒有砲兵沒有馬匹的情形下,每人都要帶四天的乾糧,和一個基數的彈藥,翻山越嶺。還要在沒有路的地方,祕密開路前進,一定要在四天之內,迂迴到加邁以南,切斷敵後公路。而且中途沒有補給,一切都得靠自己。

這一團健兒,在陳團長率領下,冒著大雨繞過瓦蘭,偷渡棠吉河,橫跨到敵後的馱馬路上,利用各種地形地物,通過了敵人重重的封鎖。有時竟在敵人陣地左右一二百碼的地方通過,卻始終未為敵人發覺。

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時,這支奇襲部隊,如期到達加邁以南的南高江東岸,偵察渡河點,在兩小時內完成了一切渡河準備。他們不用竹筏木排,而是用各人隨身攜帶的膠布、鋼盔、水壺、乾糧袋,把這些東西連在一起,作為輕便的渡河工具。由於過去訓練有素,實施非常成功,這次祕密的迂迴行動,竟使加邁的日軍,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我們的重圍。

這裡是日軍第十二輜重聯隊和野戰砲兵一部,監護兵兩中隊,總兵力約一千五百人。因遠處後方,戒備疏忽,突然遭受到我軍襲擊,還以為是空降部隊從天而降,驚惶奔逃,不戰自潰。一日之間,我們便打死了九百多人,擄獲了十五公分榴砲四門,戰利品滿載軍品卡車七十五輛,騾馬五百多匹,糧彈倉庫十五座,汽車修理廠一所,彈藥糧秣不計其數。這就是著名的西通截路戰役,一一二團的陳團長,從此得「攔路虎」的雅號。

然後,他再將兵力向兩邊推進,即把日軍在孟拱河谷的物資囤積基地攻佔了大半,佔領的公路線長達四英里。於是加邁敵人所恃的公路補給線,完全斷絕。所有的敵後通訊聯絡、運輸和指揮機構,完全摧毀。

第三天,又奪獲了糧彈倉庫二十餘處,敵人因糧彈囤積中心被我佔領,即忙將新增援到的第二師團和五十三師團部隊,共約兩個聯隊的兵力,附有重砲數十門,中型戰車五輛,向我南北兩端陣地猛烈反撲。激戰到六月十六日,我已打死了敵軍大隊長增永少佐以下官兵二千七百多人,而我傷亡僅三百餘人。敵人曾集中兵力,向我第一線連的陣地,猛衝了十四次。第一排的陣地,被敵人三千多發砲彈所打平了,排長周浩和全排弟兄,沒有一個人後退,全排壯烈犧牲。而敵人遺屍於陣地前,就有三百二十多具。周排長所表現的這種至死不退,誓與陣地共存亡的精神,就是我勝敵敗的主要原因。

一一二團佔領西通,切斷公路,奪取了敵人的糧彈倉庫之後,在加邁以北的日軍,統統陷入了糧盡彈絕的境地。從馬拉關到加邁一帶,六十多哩的堅固陣地,完全動搖,加上新二十二師的正面猛攻,和一一三團從支遵側擊,使其難以招架,就從我軍佔領西通那天起,日軍就得不到一粒米,和一顆子彈的補充。他們賴挖野菜,吃芭蕉根活命,一個個餓得骨瘦如柴,連槍都拿不起來了,那裡還有什麼戰力可言?孫子說的:「軍無輜重則亡。」這句話就在這裡應驗了。

印度的阿薩密,和緬北的孟拱、胡康河谷,都是世界上雨量最多的地方。在那裡作戰的國軍,最擔心的就是雨季,然而雨季終於來了。

一一二團開始迂迴奇襲西通的時候,雨季就已開始,部隊整天在雨中活動,上下山坡都是手足併用,連拉帶爬,有時一不小心,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滑落到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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