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雨欲來 第五節 苦中作樂逛窯子

發電機停電以後,我們點上一盞油燈長談。反正我們在基地的時間有三天,而我又沒有工作可做,老友相聚,長談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問起我的狀況,實在乏善可陳。於是我說,我還是我。

「元相兄,你真是了不起。」

「每個人都了不起。」

「你看我們會怎麼樣?埋骨異域?還是回去?」

「守敬兄,兩者都有可能,敵人正與緬甸勾結,最近他們的陸軍副司令和副元帥,又到『昆明軍區』作進一步商討匪軍『支援』緬軍的技術問題了。」

「我知道。」

「這一來,我們就要面臨兩面作戰的困難。」

「我知道。」

「所以說,對於這個問題,還要看敵人的發展如何而定。」

他沉思了很久,大概是考慮該說不該說的問題吧。但是,最後他還是說了。

石守敬說:「為什麼我們要看敵人的發展呢?為什麼我們不主動呢?」

對於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離開總部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實際的瞭解,另一方面,在那種環境之下,又如何的主動呢?

我們一共反攻兩次,兩次都能順利的進展,但總是後繼無力而退了回來。

為他的一句話,使我的情緒非常低沉。大概他已經看出我的變化,他也沉默下來。

好久,我說:我們盡其在我。盡其在我,那不僅是對於當前的局面應作如是觀,對於人生,也可以作如是觀。事實上對於國家民族,我們已經盡了我們的力量,我們已經安心了。所有的事不都是求其心安嗎?他對於我的意見,除了同意,也沒有別的說詞,石守敬和其他雲南人一樣,是那麼忠厚,也同樣的那麼木訥。因為我們是老友吧!那夜,我們說話已經很多了。

十點多了。他突然說:「你想不想玩玩?」

「玩玩?」

「是啊!」

他神秘的笑笑。看他那樣子,當然這玩玩,一定是不怎麼光明正大的事了。

「玩甚麼?」

「我相信你已經很久不知肉味了。」

我笑了起來。

「唐副官通夷語,而且和這裡的下層社會有點關係,他會替你安排。」

「守敬兄,你好像老於此道?」

「不,不!」他趕快搖手說:「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的老婆在這裡,而且天天和官兵見面,你想,我再爛也不會幹這事。」

「哪……」

「我是招待貴賓才辦這事。」

我知道,這叫做天下烏鴉哩。

但是只看了看,沒有說,我不想去,因為我認為此時此地,玩樂不是我們孤臣孽子的行為,但是最後還不是抗不過誘惑。老朋友了,他認為可以推心置腹才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反而會使他難堪。

我們到了一位土著的家裏,那位姓梅的混血土著,家裏有吸食鴉片的設備。

山區裏瘴氣重重,而且醫藥缺乏,鴉片有毒,但對於中暑和腸胃炎,都有相當作用。於是官兵在危急的時候,使用鴉片治病,也用它止痛。

我在石守敬的慫恿下,抽了一顆泡子,立刻暈頭轉向。

那是我第一次嘗試,也是最後一次的嘗試,我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我不是聖賢,所以我也經不起誘惑,在景勒,我在黃連樹下彈了一次琴,也是在邊區十幾年中僅有的一次。但我發覺那是一種樂趣,是一種人生的樂趣。

那一次的經驗,使我更深刻的瞭解官兵們的苦悶和需要。

第三天便離開石守敬,我們又轉往其他的基地,問題還是老的問題,都難獲得解決。

巡迴慰問了三個多月,才回到江拉,而江拉又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在那三個月裏,江拉變了很多。

回來,我把實際的情況,向劉明與何池將軍都說了,他也只是搖頭,他的力量也有限,他不是神。對於他和劉明將軍的處境,我是非常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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