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案分析:一七七八年的海戰

法國和西班牙的戰爭目標直指英國:為著各種所受到的傷害進行報復;結束那個為英格蘭所篡奪的暴政帝國;以及維持自身的海權。

大不列顛與波旁王朝在一七七八年的戰爭,與美國革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是一場純粹意義上的海戰。不僅結為盟友的王朝政權小心翼翼地迴避了在大陸上的糾葛——根據其以前的政策,這正是英格蘭所竭力引發的,而且自從圖維爾時代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在海上棋逢對手、勢均力敵的趨勢在兩方角逐者之間出現了。這場角逐的場所,進行戰爭的或戰爭準備達到的目標,絕大部分遠離歐洲,沒有一個在這場大陸之上,直布羅陀只是唯一的例外。直布羅陀位於一個地勢崎嶇且十分難於接近的突出部的極端之地,其中法蘭西與西班牙兩國完全將其與中立國分割開來,它們間的廝殺角逐從未將那些與其利害攸關國家以外的其他各方捲入其中。

在路易十四的遜位與拿破崙的垮臺之間的任何一場戰爭中都未曾出現過這種情況。在其統治時期,曾經一度出現過法蘭西海軍在數量和裝備上優於英格蘭與荷蘭的時期,然而,這位君主的政策與雄心總是直接針對著大陸擴張。結果,他的那支基礎並不太穩固的海軍就成了曇花一現。在十八世紀之初開始的四分之三個世紀裡,英格蘭的海上霸權實際上並沒有受到任何遏制。儘管其對當今問題的影響是如此之大,一位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的缺陣卻使得英格蘭的海軍活動在軍事教義上所獲甚微。在隨後的法蘭西共和政府與帝國的戰爭中,由於某些在此並無需詳細述及的原因而導致的法蘭西軍官與水兵們的士氣低落,使得表面上在戰艦數量與火炮噸位上的旗鼓相當成為了一種假象。在經歷過了數年勇氣倍增但卻徒勞無益的努力後,特拉法加的巨大災難向全世界宣告了法蘭西與西班牙海軍在職業上的無能。這一點早就為納爾遜及其同僚的敏銳眼光所捕獲,並且形成了成其為對待他們的態度及在某種程度上對付他們的戰術的特徵的傲慢信心。從那以後,皇帝「將眼光從那唯一的一塊命運已對其失去信心的戰場之地挪開,並決定在除海洋以外的其他任何地點與英格蘭展開角逐。儘管他同意重組其海軍,然而卻沒有為其在一場空前激烈的搏鬥拼殺中為其保留任何份額——一直到帝國末日,他還拒絕賜予他的那支業已重振旗鼓且充滿激情與信心的海軍以任何與敵人一比高低的機會「。大不列顛繼續保持住了其無可爭議的海上霸主的舊有地位。

海軍戰記的學者們指望能夠在參予這場大搏殺的各方的軍事計畫與方式當中尋求獲得有益的東西,尤其是在他們所關注的整個戰爭,或這場戰爭中某些較大且定義清晰的部分的一般性行為那裡。同樣,在注入或本應該自始至終地為他們的行動所注入的連續性戰略意圖方面,在影響一段時期命運好壞的戰略部署中,他們也指望找到令人感興趣的東西。儘管還不太可能宣稱,特定的戰役完完全全地不具有戰術的訓導意義——這正是在以前部分所提及的目標之一。然而,毫無疑問正確的是,正如同歷史的所有戰術體系,它們有輝煌的鼎盛時期,它們對於學者們現時的益處,與其說是提供刻意仿效的模式,還不如說是一種心理訓練,有助於形成正確的戰術思維習慣。另一方面,為著波瀾壯闊的戰役先期準備和預備的部署,或通過技高一籌、積極主動的組合,那些在兵不血刃的情況下卻戰果輝煌的行動,取決於比那個時代的武器更為永恆的因素。這倒是能夠為人們提供更具有持久價值的原則。

在為著任何一個目標而進行的戰爭中,即使那個目標是佔領一場特定的土地或一個特定的陣地,從軍事上的觀點看,對於所追求的這塊地區進行直接進攻並不是獲取它的最佳方式。因此,軍事行動的目標應該有別於參戰國政府指望達到的目的,從而冠以一個自己的名稱——攻擊目標。在對任何一場戰爭進行的嚴肅思考中,首先有必要在將每一參戰方所企求達到的目標一目了然地置於研究者的眼前;其次,有必要認真考慮在獲取勝利的情況下,所選定的進攻目標是否最有可能實現那些為政府所追求的目標;最後,有必要研討進攻目的得以實現的各種軍事行動的優劣長短。進行這樣一種考察的精確程度將會取決於考察者自我設定的工作範圍。但是,如果能夠在一個更為詳細的討論之前,規劃出一個無需為細枝末節所糾纏而僅僅是突顯主要輪廓的構架大綱,通常這都有助於提綱摯領,當主線被完全掌握之後,各種細節就能輕而易舉地涉及到,並且各得其所。

在這裡,本書所做的努力將會局限在從本書的範圍出發,勾勒這樣一個大綱。

一七七八年戰爭的主要參戰國,一方面是大不列顛,另一方面是控制法蘭西與西班牙兩大王國的波旁家族。此時已在與其宗主國進行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的北美殖民地,對於這個對他們是如此重要的事件自然是歡呼雀躍;儘管稍後荷蘭被英格蘭下意識地驅趕進入了一場它自己一無所獲且滿盤皆失的戰爭。美國人的目標十分簡單——將他們的國家從英國人的手中擺脫解放出來。除去一些騷擾敵人商業的巡洋艦以外,他們在具有戰鬥力的海上力量方面的缺乏,肯定將他們的所作所為局限在了地面戰方面。這就確實構成了一個有利於盟國的強有力的箝制,極大地消耗了大不列顛的有生力量。然而,放棄這場角逐並且立即停戰,這是英國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另一方面,荷蘭免除了來自陸地上的進攻,卻在同盟國海軍的幫助下,除了盡可能地去免除外部損失以外,並沒有表露出多少試圖有所做為的願望。因此,這兩個小角色的目標可說只是中止戰爭,而主要參戰者從其連續性看,其目標卻是希圖狀況有所改變。

大不列顛的戰爭目標也十分簡單,由於捲入到一場與其最有希望的殖民地一場可悲的分歧中去,這種爭吵逐步升溫,直至它受到了失去這片殖民地的威脅。當曾經心甘情願的臣服者離自己而去之時,就必須維持暴力控制了,於是它拿起了刀劍來對付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阻止這些海外領地的分離。在那一代人的眼中,它的輝煌正是與這些海外領地緊密不可分割地聯繫在一起的。法蘭西與西班牙以那些美洲大陸上反殖民事業的積極贊助者身份的出現,並沒有改變英格蘭的目標,而無論它本應承擔的進攻目標出現了何種變化。由於法、西等國加入到其敵人的行列,英國人不僅喪失美洲大陸殖民地的危險性大大地增加了,同時也遭受到了丟失其他有價值領地的威脅。這一點不久就部分地變成了現實。簡言之,英格蘭就其戰爭目標而言,是嚴格意義上的防禦性的;它擔心丟失的東西太多,在最好的情況下,只是指望看住為自己手中擁有的東西。然而,通過驅使荷蘭捲入戰爭,它取得了軍事上的優勢;因為,在沒有增加其對手力量的情況下,好幾處至關重要但卻疏於防備的軍事與商業據地為其軍隊敞開了大門。

法蘭西與西班牙的觀點和目標更為複雜,傳統的敵意和為尚不久遠的過去報仇雪恨的願望無疑佔有很大的份量,正如在法蘭西也存在沙龍與哲學家對於殖民地民眾爭取自由鬥爭的同情一樣。然而,儘管情感上的考慮對於國家的行為影響甚大,但只有在滿足它們的有形手段足可稱述與計算之時,法蘭西才能指望其北美領地能夠失而復得。然而,當時仍健在的那一代殖民者卻對於昔日的博殺有著過於深刻的個人回憶,他們無法默認任何加諸加拿大之上的這種企圖。革命時期美國人的一個顯著特徵就是對於法蘭西人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但是這點在法國人給予了有效的同情與援助之時,被極大地忽略掉了。不過,當時可以理解且為法蘭西人所感知到的是,法國人如果重提昔日舊夢有可能會在只是最近才反目為仇的同一種族的英美兩群民眾之間,通過正當的讓步而導致重歸於好——這一點正是一部分有權勢、高尚的英格蘭人從未停止宣導過的。因此,法國並沒有承認,或許還並不願意考慮這樣一個目標。相反,它正式宣佈放棄了對當時或最近才置於不列顛君王統治之下的美洲大陸任何一部分土地的所有要求,同時聲稱在佔領與收復西印度群島的任何島礁時將行動自由;當然,大不列顛所有其他的殖民地可隨其進攻。因此,法蘭西的主要目標是獲取英屬西印度群島與落入英格蘭之手的印度控制權,以及在他們造成了一種足夠有效的箝制之後,在適當的時間內確保美利堅合眾國獲得獨立。由於那一代所持有的排他性貿易政策,喪失這些重要的領地被認為削弱了英格蘭的繁榮所依賴的商業成就——使英格蘭衰落,使法蘭西壯大。事實上,這場應該更趨聲勢浩大的角逐可被說成是成為了賦予法蘭西以生命力的動機所在。所有的目標用它們所希冀實現的最高目的來加以總結就是:在海上與政治上壓倒英格蘭。

與法蘭西一道超過英格蘭也是同樣寒倫且不太那麼具有活力的西班牙王國的目標。然而,它所遭受到的傷害有其明確性,為它所特別追逐的目標在其盟友更為廣闊的視野中並不那麼容易發現,儘管當時沒有一個活著的西班牙人可以回憶起西班牙國旗在梅諾卡島、直布羅陀或牙買加上空迎風飄揚的情景,然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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