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走向勝利和失敗之日 被搞得六神無主的「星期日」

當野村和來棲兩位大使來到國務卿辦公室後不久(華盛頓時間七日下午二時二十五分),在珍珠港方面,由島崎少佐指揮的第二批攻擊隊一百六十七架飛機正飛近目標上空,七分鐘後,便開始同第一批攻擊隊輪番進行襲擊。可是,這時在檀香山卻發生了一樁奇怪的偶然事件。這就是指前不久陸軍參謀總長馬歇爾拍給夏威夷地區陸軍部隊指揮官蕭特中將的那份警告電報。這份電報到達檀香山美國無線電公司的時間,是在第一批攻擊隊的指揮官淵田中佐向一百八十三架飛機發出「全隊突擊」命令前的十六分鐘,即早晨七時三十三分(華盛頓時間下午一時零三分),但由於公司經理斯特里特對這份電報沒有進行「優先處理」,他是按加急電報的順序來遞送的,結果拍給蕭特的那份電報就被放進卡里希地區的分送箱內。

不久,按地區分送加急電報的分類工作結束了,分類員克雷恩這時才從郵箱裡取出那份拍給蕭特的電報,交給遞送員日裔少年淵上忠雄,叫他「把這份電報送到謝夫特堡陸軍通訊中心去」。而此刻正是野村大使離開國務院的時候。

淵上駕著摩托車疾馳而去。當時檀香山大街上的大樓已燃起熊熊烈火,被炸壞的消防龍頭正噴射出高達十幾米的水柱。由於一路上交通混亂,摩托車無法稱心如意地行駛,加上國家保安部隊和警察的盤問、檢查,淵上幾次被攔住查明身份。特別是卡里希地區的秩序更為混亂,軍人們一面高聲吆喝,一面東奔西跑;零式戰鬥機在低空飛來飛去,引擎發出響亮的聲音。淵上抬頭一望,機翼上的太陽形標誌清晰可見。

淵上好不容易才趕到謝夫特堡陸軍通訊中心大門前,當他飛快地跳下摩托車時,已是上午十一時四十五分了。值班班長接過電報後,以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淵上這個看上去好像是日本人的孩子,眼神裡充滿著明顯的敵意。而淵上也含著淚水向班長看了一眼。

等這份密碼電報經譯讀後送到蕭特的副官丹洛克上校手裡時,已是下午二時五十八分,即日軍開始攻擊後的七個小時零三分鐘。

蕭特一言不發地看完了這份電報。電報說:

「日本在今天華盛頓時間下午一時,將提出相當於最後通牒的文件。日本還下令立即銷毀密碼機。此時此刻會發生什麼情況不得而知,但必須戒備。這一情況也請轉告海軍部隊。馬歇爾。」

蕭特閉目思考一會後,馬上發出下列命令:

「將這份電報的抄本送交金梅爾司令……」

華盛頓時間下午一時,也就是檀香山當天早晨七時三十分,這一時刻究竟意味著什麼,那是不言而喻的。當送達這份電報的時候,美軍早已一敗塗地了。

戰列艦「亞利桑那號」和「奧克拉荷馬號」、靶艦「猶他號」、驅逐艦「卡辛號」和「道涅斯號」,已被徹底炸毀。戰列艦「西維吉尼亞號」、「加利福尼亞號」和「內華達號」、水雷敷設艦「奧格拉號」均遭重創,長期不能航行。戰列艦「田納西號」、「馬里蘭號」和「賓夕法尼亞號」、巡洋艦「海倫娜號」、「檀香山號」和「羅利號」、工作艦「貝斯塔爾號」、水上飛機母艦「柯蒂斯號」也都受到輕微損傷。

美國空軍的損失也很大。陸軍夏威夷航空部隊的二百四十三架飛機中有一百二十八架飛機被炸毀。海軍基地的航空部隊也有一百零三架飛機被炸毀,剩下的飛機只有九架。

死傷者達三千七百八十四人之多。詳見下表:

海軍:

死亡:二○○四人

受傷:九一二人

合計:二九一六人

海軍陸戰隊:

死亡:一○八人

受傷:七五人

合計:一八三人

陸軍:

死亡:二二二人

受傷:三六〇人

合計:五八二人

一般市民:

死亡:六八人

受傷:三五人

合計:一〇三人

共計:

死亡:二四○二人

受傷:一三八二人

合計:三七八四人

日本方面為取得這一驚人的巨大戰果而付出的代價是微不足道的。它僅僅損失飛機二十九架(其中包括無法返回航空母艦的那幾架去向不明的飛機)、飛行員五十五人、特種潛艇五艘。

就在蕭特看到馬歇爾拍發來的「警告電」時,斯科菲爾德兵營裡已經開始舉行葬儀,為戰死在希卡姆基地的許多英靈祈冥福。此刻下起了濛濛細雨,似乎大自然也在為今天發生的這齣悲劇而慟哭。

金梅爾司令拿到那份電報的抄件時,周圍的參謀人員正在草擬給華盛頓的報告。鍾上的時針此刻已指向下午三時剛過一點。

金梅爾向參謀人員大聲宣讀了這份電報。由於緊張,他的聲調有點抽泣,面對這種情況,大家都一聲不響。

不一會,金梅爾為一個不吉利的念頭所激怒,他把那份電報揉成一團狠狠地往地板上一扔,接著,他的兩眼便轉向窗口(窗上的玻璃因「亞利桑那號」的強烈爆炸幾乎全被震碎),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珍珠港上已被擊潰的太平洋艦隊的那些淒愴殘骸。

野村和來棲兩位大使終於成了「最後一任大使」,不僅如此,而且他們對赫爾國務卿連自己都承認的那種「比任何一頓臭罵更為難堪」的侮辱,也只得甘心忍受。在他們兩人尚在返回大使館途中,美國的廣播電台便預告將有特別重大新聞要發佈,並且反覆廣播「珍珠港遭受攻擊」這條消息。而爆發戰事的緊急報導,使正在星期日歡度例假的美國人民受到莫大的衝擊。緊張的播音員已失去平時那種沉著的語調,不時發出顫抖的聲音。

不久,大使館的電話便被美國憲兵切斷。同外界的來往,除特別許可者外,一律禁止外出。我們在美國長達六個月的拘留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當時,大使館內由於大家都在忙於處理開戰時的有關事宜,竟忘記了關閉面對麻薩諸塞大街的那扇大門。結果有三十多名新聞記者為採訪日本大使館開戰時的情況而擅自擁進大使館的院子裡。此刻,海軍武官處「有經驗的人」均出來幫忙應酬,而大使館銷毀密碼機的工作卻還沒有結束。在銷毀密碼機時出現的一股股白煙正從院子裡的杉樹叢中往外冒。這股白煙不能不使這群記者感到奇怪。

「那股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受託接待這群記者的海軍武官處的佐佐木勳一(他畢業於美國斯坦福大學)機敏地充當了大使館的發言人。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回答了記者提出的問題。他說:

「是那股煙嗎?那是在燒情書。綠色的煙是在燒談情說愛的信;黃色的是絕交(意指日美兩國斷絕外交關係)失戀的煙。」

面對佐佐木這一隨機應變的回答,這群久經鍛煉的老資格記者也被弄得無話可說了。

後來,大使館的鐵門好容易才被緊緊關上,這時為了實行戒備,使館周圍配備了美國憲兵。

事到如今,在大使館前面的那條大街上已擠滿了愛看熱鬧的華盛頓人,這伙瞎起鬨的人們發出了哇啦哇啦的叫喊聲,迴盪在十二月的華盛頓街道上。一隊警察為了整頓交通和驅散人群正在拚命地維持秩序。此時我和其他一些人對開戰時的有關事宜已處理完畢,正閒得無聊,於是大家就跑到大使館辦事處的二樓窗口興致勃勃地眺望著敵國開戰時的情景。

這時,只見一批群情激憤的群眾為了對日軍「偷襲」珍珠港的行動進行報復,正準備用裝有汽油的燃燒瓶圍攻日本大使館。

幸虧這時有五十多名警察在一位上尉的指揮下趕來解圍。這位上尉嘶啞著嗓子喊道:

「不要忘記格魯大使等人還在東京……」

這些警察好容易才勸阻住憤怒的人群,而我們也從危難中得到了解救。

一度擁擠在大使館門前那條大街上的一大批黑壓壓的人群,隨著時間的消逝,三三兩兩地離去,直到命運之日的黃昏開始在美國首都降臨的時候才好容易全部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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