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篤信天祐神助 旗艦上升起「Z」字信號旗

那天晚上,由於羅斯福總統的「親切關懷」,史塔克將軍終於在最後一個和平之夜愉快地觀看了輕歌劇《學生和王子》。他連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時日本的機動部隊正在每時每刻地逼近珍珠港。看完歌劇後,他同海軍作戰部的克里克上校一起回到家裡。這時,僕人告訴他說,白宮曾來過電話。

於是,史塔克立即跑到二樓書房,拿起直線電話同白宮進行了聯繫。約十分鐘後,史塔克回到樓下對克里克說:

「從電話裡知道太平洋形勢緊張。看來,日美關係已進入決定性階段。」

雖然,史塔克確實認識到日美之間有戰爭一觸即發之勢,但他沒有採取任何必要的軍事措施。

另外,這天傍晚時分,羅斯福總統在赫爾國務卿草擬的那份美國總統致日本天皇的電報上簽注了下列批語,然後又將電報退回給赫爾。批語說:

「要以十萬火急的特快速度送交格魯。可用灰色密碼(保密程度最低一級的密碼)拍發,即使被人截聽了也無妨。」

赫爾雖然看到了羅斯福的批語,但他還是把這份電報推遲到晚上九時(東京時間十二月六日上午十一時),即在總統看到日本政府最後通牒的前十三部份譯電前半小時,才拍發給駐日大使格魯。這份羅斯福親自簽發的電報,其結尾部份講的是:

「……菲律賓、荷屬印尼、馬來亞和泰國人民不能一直坐在火藥桶上。我衷心希望天皇能考慮一個尋求驅散烏雲的辦法;同時相信,我們負有恢復美日兩國間傳統友誼和阻止世界趨於毀滅的神聖任務。」

這份羅斯福親自簽發的電報由於下面將要談到的原因,結果未在攻擊珍珠港前送到天皇手裡。

當羅斯福總統在他那份致日本天皇的「親自簽發的電報」上,簽注了可用灰色密碼以十萬火急的特快速度送交格魯大使這一批語後退回給赫爾國務卿,這時(東京時間十二月七日早晨七時),攻擊珍珠港的日本機動部隊終於衝破最後一道難關,進入了敵機巡邏圈內。艦隊全體人員都裡裡外外換上了新衣服,作好了上戰場的準備。此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已傳達了天皇的聖諭,同時還拍來了一份激勵士氣的電報,於是,艦上人員的士氣越發高昂,大家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聯合艦隊第七七五號密電

收報時間:凌晨一時十五分

本司令長官於十二月三日奉召晉謁天皇陛下,承蒙天皇親切賜予聖諭(另電告知)。當時,本司令長官奉答如下:「適值此開戰之前,蒙陛下之優握,賜予聖諭,誠惶誠恐,不勝感激。臣拜受天命,決心率領聯合艦隊全體將士血戰到底,堅決達到出師之目的,以應陛下之聖命。」

聯合艦隊第一三號電令

收報時間:早晨六時三十分

聯合艦隊全體將士:

皇國之興亡在此一戰,全體將士務必血戰到底,以盡本職。

機動部隊在日出(東京時間凌晨二時十七分)之後,當即作好了待命準備,即在命令下達後二十分鐘內,就可以把航速從每小時二十四海里調整為每小時二十八海里。凌晨三時四十五分,第一補給隊(「極東丸」、「健洋丸」、「國洋丸」和「神國丸」)在完成對警備部隊第一魚雷戰隊(輕型巡洋艦「阿武隈號」和九艘驅逐艦)的最後一次燃料補給後,便同驅逐艦「霞號」一起離開機動部隊,先行駛往待命地點,以備機動部隊在結束攻擊後的返航途中補給燃料。

這樣一來,全部輕裝的戰鬥部隊便立即以每小時二十四海里的航速徑直南下,駛向珍珠港。當時,艦隊距珍珠港正北方大約只有一千一百公里。

六艘航空母艦的甲板上,排列著一架架飛機,現正在作最後檢查。明天,這些飛機就要載著魚雷和炸彈飛向珍珠港上空。機械師們非常嚴肅認真地執行著檢查任務。飛行員們也佇立在自己心愛的飛機旁,埋頭檢查武器。

此時——十二月七日早晨七時,在南雲長官的旗艦「赤城號」的桅桿上很快地升起了一面「DG」信號旗。這就是「Z」字信號旗,在三十六年前,即在日俄戰爭爆發前,在波濤洶湧的日本海上,面對羅日傑斯特溫斯基率領的俄國波羅的海艦隊,東鄉長官曾在自己的旗艦「三笠號」的桅桿上高高昇起了那面「Z」字信號旗,這信號旗的含意是:

皇國之興亡在此一戰,全體將士務必加倍努力。

正如在日本海海戰時炮手們為即將開始炮擊而興奮得發抖似地,這時,向珍珠港進軍的戰鬥部隊全體將士也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那時,駐檀香山總領事館的森村書記員即吉川少尉,正在把上午「偵察」到的情況趕寫成電文向東京報告。他好容易寫完報告,待吃午飯時已經很遲了。於是,他走進宿舍,精疲力竭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略微休息了一會兒,又馬上跳下床來,外出偵察珍珠港的下午情況。此刻,金梅爾所指揮的太平洋艦隊的艦艇靜悄悄地停泊在四季如夏的海面上。

「真怪呀!」

自己在上午親眼目睹的那兩艘航空母艦和十艘重型巡洋艦怎麼不見了?吉川一面嘟噥著,一面懷疑起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

就在吉川目不轉睛地盯著珍珠港,查點那些停泊在港內的艦艇類型和隻數的時候,金梅爾司令正在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部——設在潛艇基地——裡同他的參謀人員研究形勢。日本的駐外使館正在銷毀密碼本……;往常日本海軍各艦隊的無線電呼號大概每隔半年更換一次,而現在剛於十一月初更換過的呼號,到了十二月一日卻又更換了……;另外,日本的航空母艦有幾艘去向不明,無法確切掌握其所在位置……;華盛頓根據上述情況認為,即使會發生什麼事態,恐怕也是在東南亞方面。當時沒有一個人認真考慮過夏威夷會不會出事的問題,因為就在一星期前,金梅爾還問過作戰參謀麥克莫里斯上校:

「你對日本海軍突然襲擊珍珠港的可能性是怎樣認為的?」

麥克莫里斯毫不猶豫地明確回答說:

「我認為日軍不會發動這樣的攻擊。」

對形勢的這種探討,於下午三時左右便結束了。因為那天是星期六,金梅爾便按照慣例回到離司令部九公里遠的宿舍去休息了。下午六時四十五分,他前往哈萊克拉尼飯店出席里亞利海軍少將和夫人在那裡草坪上舉行的週末晚宴。

這時,吉川也完成了對珍珠港的偵察任務,他來到開設在阿蘭高地上的一家海濱菜館春潮樓吃晚飯。這家日本菜館的老闆娘恰好同吉川是同鄉,也是松山市人,而且,從春潮樓上還可以俯瞰珍珠港全景。所以,這對由一個曾在東京新橋「留過學」的日裔藝妓作陪的「放蕩鬼森村」——吉川來說,是流連忘返的地方。但是,吉川也是個凡人,他怎麼會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自由自在地在夏威夷吃的一頓晚餐啊!

現在回過頭來看看北方的情況。這時,南雲中將率領的機動部隊,正以每小時二十四海里的航速向著明天拂曉攻擊珍珠港的飛機起飛的預定地點——夏威夷以北三百六十公里——急速駛去。在旗艦「赤城號」的艦橋上,南雲長官、草鹿參謀長等參謀人員,以及長谷川艦長和三浦航海長等艦上人員,這時正凝視著那向西邊水平線徐徐沉落的一輪十二月七日的火紅的夕陽。尾隨著「赤城號」而航行的「加賀號」航空母艦,其後部飛行甲板上站著的艦上人員們也默默地眺望著夕陽,艦尾後面的那條又白又長的航跡筆直地伸向遠方。

「從這種航跡來看,航空母艦正在加速前進。」

「是的,是在加速前進。」

的確,戰鬥部隊這時正在悄悄地高速向敵人的縱深地帶駛去。

誰也不知道自己在明天的命運將會如何?老婆、孩子、祖國可愛的山河……這一切猶如走馬燈那樣反覆地展現在眼前。往常總是說些笑話來逗人發笑的人,這時也出奇地沉默起來了。

「多好看的夕陽啊……」

這句話彷彿概括了隱藏在大家心坎裡的共同的千思萬感。

航海參謀雀部利三郎中佐,這時卻與眾不同。只見他邁著輕快的步伐從「赤城號」艦橋的舷梯上走下來,向著甲板下面的他那自己的房艙走去。回顧從單冠灣出擊以來,雖然才過了十一天,但由於這次航行非同尋常,因此使人感到時間過得特別慢。雀部作為一名航海參謀,他在這段時間裡全力以赴地不知做了多少工作。他親自搜集並匯總北太平洋冬季變化無常的氣候和海流的第一手資料。為了使由三十多艘艦艇組成的大型艦隊如何在隱蔽中前進,並按時駛抵指定地點,他幾乎絞盡了腦汁。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整個作戰計劃就會全部落空。到那時,即使剖腹謝罪,也是不可寬恕的。

每當雀部想到這次行動的成敗關係到祖國存亡的時候,他頭腦裡所考慮的,除了如何達到這個目的外,再沒有別的什麼念頭了。自艦隊從單冠灣出發以來,不用說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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