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北太平洋的夕陽紅似火 箭終於離開了弦

另一方面,當時在十一月二十九日晚些時候,赫爾國務卿正在華盛頓板著面孔看到了美聯社報導的一則電訊,內容是有關東條首相定於十一月三十日在大政翼贊會和日本東亞聯盟舉行的集會上發表「爆炸性演說」的,其中說:

「蔣介石之所以追隨英美和共產黨人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抗日戰爭,驅使未來有為的中國青年充當炮灰,是由於英美想使東南亞各民族互相殘殺來坐收漁翁之利,從而企圖掌握東亞的領導權。……為了人類的榮譽和尊嚴,我們必須堅決從東亞範圍內杜絕這種行為。」

此時,縈迴在赫爾腦海中的是美國方面破譯的那份(東京於十一月二十二日拍給野村大使)電報中歷說的這樣一段電文:「這個期限(東京時間十一月二十九日)絕對不能再變更。過了這個期限,事態就會自行爆發」;還有,東京於十一月二十八日拍給野村大使的電報中的那段電文:「我方對此建議(即《赫爾備忘錄》)的答覆,將在兩、三天內送到你處。」

於是,赫爾直覺到局勢的嚴重性,加之東條的演說已證實了這一點。因此,他於二十九日(星期六)深夜打電話給正在暖礦泉度週末的羅斯福總統,強調指出日本進攻的危險已迫在眉睫,並建議羅斯福提早趕回華盛頓。

總統同意赫爾的意見,於十二月一日早晨回到了華盛頓。這一天,凡在華盛頓看到破譯了的這一系列日本外交電報的人,都深深感到危機已在眼前。

十二月一日,東京致電野村大使說:

「十一月二十九日這一最終期限已經過去,形勢在繼續日益惡化。然而,為了不使美國產生過多的疑慮,我們已指示報界作這樣的報導:雖然日美之間在部份問題上存在著很大分歧,但談判仍在繼續進行。」

二十九日,東京致電日本駐倫敦、香港、新加坡、馬尼拉的大使館,訓令它們「停止使用密碼機,並將其銷毀」。

十一月三十日,東京致電駐德大使,訓令他前去會晤希特勒元首和里賓特洛甫外長,向他們說明當前的形勢。電報說:

「日美談判目前已處於決裂狀態。請你極秘密地告訴希特勒和里賓特洛甫:日本同英美之間存在著突然爆發戰爭的很大危險,開戰的日期也許會比想像的來得更快。」

戰禍臨頭的確鑿證據已變得越來越明顯了。「魔術情報」告訴人們形勢越來越緊迫了。

十二月一日,東京致電駐美使館,指示說:

「倘若需要銷毀密碼機,望同海軍武官處取得聯繫,使用它那裡備有的化學藥品。」

原來日本為了以防萬一,早在一九四一年夏天就從東京把用於銷毀密碼機(包括大使館內的那架密碼機)和存放軍事機密的保險櫃所需工具秘密地運到了駐華盛頓的海軍武官處。由東京目黑海軍技術研究所特地研製出來的這些工具包括有一座耐高溫的爐子(直徑約二十厘米,高約三十厘米)、可熔解金屬片的鋁熱劑粉,以及可供導火用的引線。把應予銷毀的機器拆開後,將其零件,特別是那些需要保密的部件放進這座爐子裡,點燃鋁熱劑粉後即可全部熔解。

就這樣,雖然以羅斯福總統為首的華盛頓的軍政首腦們已深深感到危機迫在眼前,但當他們於十二月一日(東京時間為十二月二日)夜晚進入夢鄉的時候,日本統帥部的兩位總長正在奏請天皇把開戰之日定在十二月八日,並且得到了天皇的批准。兩位總長在奏疏中說:

「武裝進攻的日期之所以預定為十二月八日,主要是考慮到月亮盈虧的日子和選擇星期幾這兩個因素。為了使陸軍和海軍都能順利而有效地進行首次空襲,在農曆二十日左右,選擇一個半夜以後到日出前有下弦月的月夜較為合適。另外,星期日是美軍的休假日,停泊在珍珠港內的美國艦艇較多,有利於我海軍機動部隊空襲夏威夷。而我們選定的十二月八日這一天,夏威夷正好是星期已又是農曆十月十九日。當然八日那天在東太平洋已經是星期一了,我們已把重點放在機動部隊的突然襲擊上。……」

於是,在當天下午五時左右,設在廣島灣柱島停泊地區的聯合艦隊司令部便接到了軍令部次長拍來的電報,令其「拆看《大海令第一二號》」。

下午五時三十分,山本司令長官電命聯合艦隊「攀登新高山一二○八」。這就是說:「開戰日期定為十二月八日。按預定計劃行動」。

對於當時情況,聯合艦隊參謀長宇垣少將在其日誌《戰藻錄》中曾這樣寫道:

「(命令)大致今晚可下達至全軍。不知我聯合艦隊之將士有何感想?

「但願真正與我等一起盡最大努力。司令長官之心意決非置其部下於死地。我等於不久之將來,亦將投身於戰鬥。一切為天皇,為國家。」

機動部隊從單冠灣出擊後,已經有六天了。艦隊雖已從東半球駛入西半球,但海水的顏色並沒有什麼特殊變化。今天,海面上又颳起了風速為每秒二十米的南風,驅逐艦等在洶湧的波濤中顛簸著。

從昨天起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報務員,終於在十二月二日晚上八時收到了盼望已久的電波——聯合艦隊的命令:

「聯合艦隊作戰電令第一○號

X日定為十二月八日。

十二月二日十七時三十分發。」

機動部隊參謀長草鹿少將在「赤城號」艦橋的微弱燈光下看完這份電報時,一直吊在心上的石頭頓時落了地。他的心境如同萬里晴空中的一輪秋月那麼明朗。

參謀長的心情是這樣,那麼機動部隊最高負責人南雲中將的心情又如何呢?他雖然相信,電訊會告訴他下達的命令是「開戰」還是「返航」,但他仍不免有點忐忑不安,他深深感到現在可以根據這份電報專心致志地埋頭於作戰了。

至此,對美開戰的箭終於離開了弦。

就在對美開戰的箭離開弦的那天下午一時,日本的一艘豪華郵船「龍田丸」(總噸位為一萬六千九百五十五噸),作為「第二次撤僑船」,從橫濱啟航,開往美國西海岸的洛杉磯。

這天的《朝日新聞》晚刊以「第二次赴美撤僑,『龍田丸』啟航駛向波瀾壯闊的太平洋」為題,作了如下報導:「船上乘客共有一百四十八人(一等艙四十五人、二等艙二十八人、三等艙七十五人),其中外國乘客有:挪威駐日代辦康斯特先生的夫人,今春來日後視察滿洲、華北的智利新聞記者布拉內托等一行四人,以及其他外國旅客共三十五人。上月二十九日經美國政府同意重新入境的六十餘個急於返美的海外日僑,結果只有三人來得及辦理手續,他們和旅居美國五十四年之久的南國太郎老人一起,也都是在即將開船之前才匆匆趕上船的。

「乘客人數雖然不多,但由於駛向波濤洶湧的太平洋的那艘『龍田丸』,其啟航時間正是日美談判處於極其重要階段的緊要關頭,所以碼頭上擠滿了歡送的人群。從甲板上傳來了《愛國進行曲》的音樂,它與人們大聲叫喊的『再見』聲交織在一起,數不盡的手帕隨風飛舞……船徐徐駛離碼頭」。

對「龍田丸」的船長木村莊平來說,有幾個問題是難以理解的。其中之一是開船日期一延再延。這艘郵般原定十一月中旬啟航,後來延至二十日,接著又延遲幾天,好容易到二十七日才決定於十二月二日啟航。而且還以有關當局發表談話的形式在報紙上大肆報導該船的啟航情況:

據外交當局發表談話稱:帝國政府繼派第一次撤僑船赴美後正在就派第二次撤僑船問題同美國政府進行談判,根據此次所取得之諒解,將派「龍田丸」開往洛杉磯和巴拿馬的巴爾博亞港。日後,該船一旦準備完畢即出航,大致定於本月內駛離橫濱。(十一月二十五日《朝日新聞》晚刊)

據外交與郵電當局發表談話稱:此次開往美國之撤僑船——「龍田丸」,其航行日程為:十二月二日自橫濱出發,十二月十四日抵達洛杉磯;十二月十六日自洛杉磯出發,十二月二十四日抵達巴爾博亞港。(十一月二十七日《朝日新聞》晚刊)

日本是不是真的打算派「龍田丸」去撤回僑居國外的日本僑民?為什麼該船的啟航日期一延再延?為什麼要定在十二月二日啟航?像是再一次提醒人們注意似的,東京的晚報在十二月六日,即「龍田丸」駛離橫濱後的第四天作了如下報導:

「據外交與郵電當局五日發表談話稱:

十二月二日從橫濱啟航開往洛杉磯和巴爾博亞港的『龍田丸』,這次又因順道前往墨西哥停靠,故決定將其航行日程更改如下:

十二月十四日抵達洛杉磯;

十二月十六日從洛杉磯啟航,十二月十九日抵達(墨西哥)曼薩尼略;

十二月二十二日從曼薩尼略啟航,十二月二十六日抵達巴爾博亞港:

十二月二十八日從巴爾博亞港啟航(回國)。」

攻擊珍珠港的行動要取得成功,其絕對條件就是要對美國方面攻其不備。也就是說,要進行突然襲擊,為了進行這次突然襲擊,除嚴格保密外,若有可能,還必須使敵人對我方的意圖作出錯誤的判斷。因此,日本海軍不論是首腦機關抑或各個艦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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