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松岡一手操縱的外交 大發雷霆的松岡外相

當外務省接到野村拍來的有關《日美諒解方案》的內容以及要求答覆的電報時,松岡外相結束了歐洲之行,已乘坐蘇聯政府的「紅矢號」專車正在回國途中。因此,外務次官大橋在十八日上午十一時向正在召開內閣會議的近衛首相作了首次匯報。下午四時半譯好電文後,他馬上又去拜訪近衛。當晚八時,近衛首相召開政府和統帥部的聯絡會議,就《日美諒解方案》進行了討論。討論結果,決定待松岡外相回國後再決定應採取的態度,但不管怎麼說,由於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案」,因此已大體上傾向於準備接受。

在四月十八日的《種村日記》中這樣寫道:

「這一天,駐美武官礬田突然來電。內云:『調整日美兩國外交關係問題可能達成協議,望政府速回電指示。』

「要同美國調整關係!這幾年來,不論是棘手的中國問題抑或最近出現的南方問題,我們總對美國的態度最感到擔心,如今卻要我國同美國調整關係!這到底是根據誰的命令開始舉行日美兩國之間這一談判的?

「就我們這些下級官員來說,這個問題簡直是晴天霹靂,而且事情又發生在松岡外相出訪歐洲至今尚未回國的時候,我覺得問題實在太嚴重了……」

聯絡會議結束以後,陸海軍和外務省對《日美諒解方案》又進行了研究。關於當時的氣氛和結論性的傾向,內大臣木戶孝一在他的日記中這樣寫道:

「四月十九日星期六晴

「……晚上八時二十分,近衛首相來訪。彼此以野村大使請求回電問題為中心,暢談到九時五十分左右。一致的結論是:對德義兩國不失信義;也不與我國建設大東亞共榮圈新秩序這一方針相牴觸;可以在充分研究的基礎上努力使之實現的。」

參謀本部從二十日傍晚開始召開各部長會議,會上,確定了這樣一種思想:「應在不違背三國同盟精神這個限度內調整對美關係」。

接著,第二天(二十一日)上午,陸軍省和參謀本部召開局部長以上的幹部會議,對前一天晚上參謀本部的態度一致表示同意。隨後,當天下午召開了陸海軍部局長會議,又對野村大使的來電抱何種態度問題進行了協商。協商結果一致同意:

一、要不違背三國同盟的精神;

二、要對解決中國事變問題作出貢獻;

三、要不損害國際信義;

四、要有益於擴大帝國的綜合國力;

五、要有益於重建世界和平。

於是,在二十一日召開的政府和大本營聯絡會議上決定了下列幾個要點:

一、雖然,通過《日美諒解方案》會給三國同盟關係帶來幾分冷卻感,但對此要以容忍的態度迅速謀求達成協議。

二、我國的立場是要以下列準則舉行談判:

(一)謀求迅速解決中國事變;

(二)日本接受必需而重要的物資供應;

(三)在給三國同盟關係多少帶來一點冷卻感的問題上,雖無多大關係,但明顯的背信棄義必須避免。

由於已經作出了上述決定,所以,對以《日美諒解方案》為基礎同美國進行談判一事大體上已無異議,於是便決定給野村大使拍回電。不過外務次官大橋提議:因松岡外相明天就要回國,希望給華盛頓的回電留待明天拍發。聯絡會議同意了他的這一提議。

二十二日下午,松岡外相一行搭乘的飛機降落在東京郊外立川機場的跑道上。松岡這位「凱旋將軍」,身穿黑色西裝,左手拿著一頂禮帽,右手執著一根竹手杖,戴的眼鏡閃閃發光。他以無比愉快的心情從飛機的舷梯上走了下來。

他一邊向左右兩排歡迎的人群微微招手致意,一邊徑直走到近衛首相面前,同首相握手。

「我回來了。」

「你辛苦啦,一路上累了吧!身體怎麼樣?」

「不累,我一直很好。」

看來,松岡確實很愉快,也頗有點精神抖擻。他向近衛寒暄了一番後,當即放了事先準備好的「回國首次講話」錄音。人們都一聲不響地傾聽著松岡的這一講話錄音。

近衛首相低聲地對他身旁的富田書記官說:

「這錄音大概還很長吧!」

「恐怕很長,一定……」

誰都確信這位外相的「回國首次講話」錄音一定很長,但是,不料卻很簡短地結束了,因而,反倒使人覺得掃興。

隨後,近衛打算和松岡同車駛回首相官邸,以便在途中就《日美諒解方案》向他作一說明,可是松岡提出要馬上到皇宮去。於是近衛就放棄了這一打算,代之由外務次官大橋和他同車前往皇宮。汽車在春雨連綿的甲州街道上向東京駛去,一路上,大橋把《日美諒解方案》的研究經過情況向松岡作了說明,松岡聽後,表情立刻發生變化。他說:

「假如要從中國撤退日本軍啦;即使美國與三國同盟中的任何一國參戰,日本也不站在同盟國一邊啦;還有什麼不南進啦……等等,這樣一些重大的外交談判,不通過外交負責人外務大臣來進行,那怎麼行?野村這個人,在他赴任時我已提請他注意,可是他很隨便,並在調整外交關係的這種重大問題上又做得太過頭。近衛畢竟是近衛,而對此事深信不疑地表示同意的軍部也畢竟是軍部……。我可是對這個《日美諒解方案》大為不滿。我們煞費苦心建立起來的三國同盟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們締結日蘇中立條約又是為了什麼?……那樣做是多麼愚蠢啊!難道可以認為用這種軟弱的辦法就能拯救今後的日本嗎?……好,你們瞧吧!這回我要把美國弄得走投無路!……」

面對松岡這種出人意外的激昂情緒,大橋簡直束手無策,只好默不作聲。

松岡感到,他一回國猶如一盆冷水澆到自己頭上,於是,他向皇宮報到後,又前往首相官邸。這時,松岡面部表情死板沮喪,極不愉快。在當晚九時二十分召開的聯絡會議上,松岡只是一個勁兒大談特談其「訪歐見聞」,並說:

「野村的那個《日美諒解方案》,話題不對頭。迄今為止,我只要求美國向蔣介石提出和平建議,而對全面調整日美外交關係一事,我既不知道,也與我無關。不過希望讓我考慮一下。」說罷,松岡在晚上十一時左右便獨自中途退出會場。

第二天,即二十三日晚上,近衛把松岡請到了首相官邸的日本客廳裡,兩人進行了暢談。松岡此刻雖然比昨天多少冷靜了些,但他翻來覆去地說:「請讓我把歐洲的事情忘掉後,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吧!」結果毫無進展。

從二十四日起,近衛因得感冒待在荻窪的私邸,幾乎與此同時,松岡也患病休養。二十五日,近衛首相把陸海軍兩位大臣請來,詢問他們對松岡提出的問題有何意見。近衛說:「松岡外相主張攻佔新加坡,你們的想法如何?」對此,兩位大臣都回答說。「不同意。這件事早已作出決定了。為了對南方繼續採取和平對策,要首先解決日華事變,利用美國是必要的。」另一方面,松岡外相回國後,直到五月一日,因為他「傷風感冒」一直未露面,所以聯絡會議開不成,給野村大使的訓令也遲遲定不下來。

當時,有關松岡訪歐回國後的一些消息已在美國傳開了。隨著這些消息的傳開,美國國內對松岡的評論相當壞。四月二十七、二十八日左右,美國方面一再催促日本作出回答,可是日本政府根本不予回電,因此岩畔在取得野村大使的同意後,便用國際電話同松岡外相進行了聯繫。

「你是松岡先生嗎?……」

岩畔鼓足勁兒這樣問。而松岡只是頗為高傲地「嗯嗯」作答。岩畔一聽,立刻直覺到松岡這個人果然名不虛傳,他訪歐回來後簡直一步登天成了神仙。

岩畔在電話中接著說:「前些日子送去的乾貨,不能放得太久,否則就要腐爛變質不能吃了。」岩畔以此暗示來催促政府對《日美諒解方案》下達訓令。

可是松岡卻說:「於嗎那麼急?!」接著又補充說:「你告訴野村,叫他不要過早向美國人送秋波。」

這樣一來,對幾經辛勤努力好容易才搞出《日美諒解方案》的岩畔來說,已完全感到灰心喪氣了。他滿腹牢騷地說,這樣下去是沒有希望的。

五月二日下午四時半,野村大使在赫爾國務卿私邸拜訪了赫爾。

野村說:「關於《日美諒解方案》,我雖然尚未接到本國政府的訓令,但只要不發生意外事情,期待著訓令不久就會到來。不過,對此方案恐怕難免要作些修改,希望您耐心等待一下……」赫爾對此表示諒解。

翌日,即五月三日下午一時,日本召開了有松岡參加的政府和大本營聯絡會議。松岡外相無論從感情上還是從內政上,甚至從對美方針上來說,都是反對《日美諒解方案》的,這一天,他首次就調整日美兩國外交關係問題提出了下列三項條件:

一、要對解決日華事變作出貢獻,就是說:要美國撤出中國;

二、要不與日德義三國同盟條約相牴觸;

三、要無損於對德國的國際信義,就是說:要阻止美國參戰。

松岡的這一方案比陸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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