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人魚雷

在日本第一次襲擊珍珠港的時候,已經有人想到用潛艇發射一種由人(志願者)操縱的魚雷去攻擊敵人。為了進行初次試驗,製造了幾條這樣的魚雷。試驗是在吳港海軍基地附近一座島上進行的,該島的代號是「基地2」。

到了1943年1月,有人魚雷的試驗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似乎已經可以進行生產並在戰爭中加以使用了。但是魚雷的構造還不能使操縱者有生還的希望,因此沒有被海軍當局批准。後來在魚雷上增加了一種裝置;有了這種裝置,在魚雷離目標四十五米時,操縱者只要撳一下按鈕,就會被彈到海裡。1944年2月前後,有人魚雷的樣品送到了軍令部,很快就批准成批生產。在吳港造船廠的魚雷試驗車間裡,人們懷著渴望勝利的心情,開始製造這種武器,對它寄予莫大的希望。似乎有了它就可以為日本所遭受的嚴重損失而對敵人進行報復了。這時,塞班島已落入敵手,我方損失慘重。

新武器定名為「回天」,意思是「回到天堂」。

當魚雷正在製造的時候,在德山灣成立了一個訓練人員的基地。

不幸得很,在德山灣進行試驗的第一天,就有一名志願操縱者淹死了。他操縱的魚雷鑽到淤泥裡,沒有打撈上來。這真是個不祥的預兆。

儘管如此,在以後的兩個月裡,人員的訓練仍然緊張地進行。1944年11月8日成立了「菊水」隊,並將它派往戰鬥行動地區。該隊的人員操魚雷裝在「伊—36號」、「伊—47號」、和「伊—37號」三艘艇上。「伊—36號」和「伊—47號」駛往烏利西群島,「伊—37號」駛往帛琉群島的索科爾水道。11月9日,「伊—36號」和「伊—47號」按計劃駛近了烏利西群島。偵察證明,該處泊有一支龐大的美國艦隊,其中有航空母艦、戰列艦和其它艦艇,總數在一百艘以上。11月20日16時30分,「伊—36號」發射了一條有人魚雷,「伊—47號」發射了四條魚雷。「回天」駕駛員的領隊(他操縱的魚雷由「伊—47號」發射)是使用這一武器的狂熱擁護者,離艇前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寫道:

「白天觀察發現,有一百餘艘艦艇在烏利西群島附近拋錨。雖然這是天賜使用『回天』的好機會,但在我們兩艘艇上總共有八條有人魚雷,這顯然是太少了,多麼遺憾!」他向「伊—47號」艇長表示感謝,因為艇長替他查明了敵兵力編成並把潛艇開到了最有利的發射位置。他祝「伊—47號」一路平安,他說:「謝謝你們的幫助,請向我的追隨者致意!」隨後就登上魚雷。他攻擊結果和他的下落都無人知道。

12月1日,「伊—36號」和「伊—47號」平安到達吳港;而駛往帛琉群島的「伊—37號」沒有返回。

雖然「菊水」隊的戰果不明,但對有人魚雷還是抱著很大的希望,另一支包括六艘最新式大型潛艇的「金剛」隊又成立了。

根據下達命令,「金剛」隊的潛艇應按以下方式行動:「伊—36號」駛往烏利西群島海域,「伊—47號」駛往霍藍迪亞海域、「伊—56號」駛往阿德米雷耳提群島、「伊—53號」駛往帛琉群島海域,我指揮的「伊—58號」則駛往關島,應在1945年1月11日進行攻擊。「伊—48號」的攻擊應稍晚些,即在1月20日進行。

在海軍學校潛艇班和我同期畢業的共十五人,大部分都已在戰鬥中犧牲了,活著的只有五人,湊巧得很,這五人都是參加「金剛」隊的潛艇的艇長,

有人魚雷的製造是在很秘密的情況下進行的,但是我們知道在烏利西群島附近已經用這種魚雷進行了第一次攻擊。指導這次攻擊的一位軍官寫道:「將來使用有人魚雷會遇到很大困難。在攻擊中我們使用的次數愈多,就愈需要注意使用這一武器的戰術」。

換句話說,應該估計到美國人已經知道了有人魚雷,在受到第二次攻擊後,他們會警惕起來。因此,潛艇向有人魚雷發射地點接近時,以及有人魚雷攻擊目標時,就要冒很大的危險。後來的事實也證實了這一點。

我指揮的「伊—58號」,在佐世保完成了航行準備之後,就駛往吳港裝載燃袖、食物和魚雷;12月29日,駛往有人魚雷基地。潛水艦隊司令長官在這裡對全體官兵作了訓示,大家還攝影留念。在隆重的歡送儀式之後,「伊—58號」、「伊—36號」和「伊—53號」離開海浪。送行的有一大群汽艇,上面坐滿了人。這些人高聲唱著頌揚艇員們的歌子。「回天」駕駛員坐在魚雷裡,頭上裹著白布,手裡揮舞著軍刀。

寫在指揮室上的「伊—58號」幾個字已經擦去,在原來是艇號的地方出現了「金剛」隊的標記。在主桅上的海軍旗旁,掛起一面旗子,上有「無堅不摧的回天」幾個字。

通過豐後水道後,潛艇在水面向南行駛。在暮色蒼茫中,我們回過頭來向祖國告別。不久,祖國的邊緣島嶼也在水平線上消失了。

在我們的航路上,有許多敵人的潛艇,因此必須隨時戒備。我們進行曲折運動,夜間則以高速航行。我們第一次使用對空雷達。但很快就發覺它工作得並不太好,不得不派一名雷達兵到甲板上進行必要的修理。我非常注意行動的隱蔽性,避免被敵人發現。第二天是1945年元旦,刮著西北風,潛艇順風航行。這天早晨的日出真是美極了。通常在海上是禁止喝酒的;但今天是元旦佳節,破例允許喝米酒。潛艇下潛後,大家首先為天皇乾杯,然後又相互祝酒。航行中,「回天」駕駛員中的兩名軍官平時總是同艇上的軍官一起吃飯的。但駕駛員中的軍士則同我們的水兵和軍士在一起吃飯,我們很少見到他們。今天特地請他們到軍官艙同我們一起進餐。

從1月2日起,我們已經進入駐在關島和塞班島的敵航空兵活動半徑內,因此在敵機可能出現的時間,我們潛入水下航行。這天,我們打開了雷達,什麼也沒發現,但我們在望遠鏡裡卻看到了一架敵機。這就告訴我們,艇上的雷達是不可靠的。我命令瞭望人員,嚴密注意有無敵機出現。

關島自從被美國人收復之後,已經成為美軍在中太平洋的一個最重要的基地。雖然敵人不瞭解我們的計劃,但應估計到敵人一定採取了各種措施,因為我們在烏利西群島附近使用有人魚雷這件事,敵人肯定已經知道了。完成任務的最好方案是繞過該島,從敵人防禦較弱的一面接近。於是我們繼續向南行駛,接近了烏利西群島和關島之間的交通線。換句話說,我們要從敵人後方接近關島。離關島愈近,在水下航行的時間愈長。1月4日,我們通過了烏利西群島與關島之間的交通線後,就長期逗留在水中,同時進行仔細觀察。

「金剛」各艇在放出有人魚雷以前,主要的任務是繼續保持隱蔽,根本談不上對敵人進行攻擊。

當潛艇長期逗留在水下的時候,艇上沒有進行任何工作。「回天」駕駛員中的兩名軍官,除了準備自己的魚雷和練習潛望鏡觀測以外,沒有其它工作可做,因此他們常常下棋消遣。其中一名參加過烏利西群島海域的那次有人魚雷攻擊,但當時他的魚雷發生了故障,沒有成功。他的棋下得很好。另一位是我們炮術長的朋友,人很胖,喜歡安靜,他在海軍學校學習的時候,曾在我的艇上實習過,那還是1943年的事。兩年過後,他已成了海軍少尉,但年齡還不到二十二歲。一想起他為了扭轉戰局而必須去犧牲,我心裡就很難過。現在,犧牲者的數目,尤其是在特種部隊中,正在增加。死神既不憐憫年輕人,也不憐憫年老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死亡對他們來說,遲早是不可避免的。

1月6日,我們接近了關島和萊特島之間的交通線。2時整,雷達發現一架敵機。潛艇立即潛入水下,繼續航行。出航以來,我們還沒有被敵機發現。現在離目的地很近了,敵航空兵可能突然發現我們。我們當然希望能順利地工作;但雷達太不可靠,不能及時向我們預告危險。因此,我們必須在水下航行,14時左右,潛艇浮出水面,因為我們估計,這時是敵巡邏機停止活動的時間。

天氣很好,海面很平靜,風力微弱。艇員的情緒很高。雖然是1月,我們卻穿著夏服。海面上有許多箱子的空筒隨波起伏。沒有發現敵情。我們在水面航行了一個半小時,在下潛前進行了充電和通風。從現在開始,連夜間我們也必須在水下航行了。我們決定每天17時浮出水面,因為我們估計敵人的巡邏機大約在中午從航線終點折回。我們的估計是正確的,以後幾天,我們一次也沒有遇到敵機。像這樣的空子,總是可以找到的,不過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過多地利用這樣的空子,那就不聰明了。

1月6日夜間22時,我們浮出水面。根據我們估計,敵巡邏機已經返回基地了。大約要22時30分,雷達螢光幕上出現了幾架飛機的回波;瞭望人員在上風方向也發現一些黑影,距離大約是一萬四千米,這可能是艦艇。我們不等把情況完全弄清楚,就立即潛入水下,雖然噪聲測向儀並未發現附近有艦艇,但我們仍然一直在水下呆到第二天早上4時。已經是1月9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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