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瓜達爾卡納爾島爭奪戰

一九四二年八月七日黎明,美軍在太平洋上開始轉入攻勢。一支由八十艘艦船組成的攻擊部隊劈波斬浪,穿過薩沃海峽恐怖陰沉的水域。駛達索羅門群島南部的瓜島和圖拉吉島一帶。擴音器裡傳來命令:「登陸部隊上岸!」在五艘美國巡洋艦和三艘澳大利亞巡洋艦炮火支援和「薩拉托加號」、「企業號」、「黃蜂號」航空母艦轟炸機和戰鬥機掩護下,美國海軍第一陸戰師大約一萬六千名官兵涉水上岸。遭到突然襲擊的日本守軍進行了微弱的抵抗,登陸部隊迅速奪取了日本人在瓜島修建的尚未竣工的機場。瓜島是控制索羅門群島島鏈和鄰近海域的一把鑰匙,在以後幾個月裡,這個潮濕、瘧疾流行的島嶼和周圍水域,竟成了浴血搏鬥、殘酷廝殺的場所。

盟軍的戰略是,首先打敗德軍(德國於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對美國宣戰),然後再收拾日本人。不過,金海軍上將也沒有放縱日本人,讓他們鞏固奪取的地盤。他從北非登陸計劃中抽出了一些兵力,向索羅門群島和俾斯麥海發起進攻,逐步向前推進,奪取或摧毀日本在西南太平洋上的軍事重鎮拉包爾。第一個進攻目標是珊瑚海北緣的瓜島,離拉包爾大約五百六十海浬。

美軍在瓜島登陸後,日本人很快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們立即組織反攻。二十七架一式陸上轟炸機(日本人為了使一式陸上轟炸機具有最大的續航力,曾不惜一切代價把油箱裝甲設計得很薄,以致受到輕微損傷就易起火。後來,一式陸上飛機作了很大的改進來彌補這一缺陷)由十八架零式戰鬥機掩護,從拉包爾起飛,向南撲向恰好處在飛機作戰半徑之內的美國艦隊。其中兩架戰鬥機的駕駛員是帝國海軍的王牌飛行員——一等飛行兵曹阪井三郎和兵曹長西澤廣美。一式陸上轟炸機飛走後,九架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接踵起飛;九九式載油量少(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是太平洋戰爭最初幾個月裡標準的日本俯衝轟炸機。九九式時速二百四十二海浬,續航力一千二百海浬,攜帶一顆五百五十一磅炸彈和兩顆一百三十磅炸彈,從珍珠港到聖克魯斯的一系列戰鬥中赫赫有名。到一九四三年年中,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及其戰鬥經驗豐富的飛行員大多被擊落),不夠返回基地,因此,這是一次單程攻擊行動(回程飛到日軍佔領島嶼上跳傘)。臨近瓜島時,戰鬥機分成了兩隊。西澤分隊的九架零式戰鬥機把正在進行空中巡邏的美國野貓式戰鬥機纏住。西澤一直逼到直射距離時才開炮,他擊落了五架美機,然後撤離戰場。另外九架零式戰鬥機,其中一個小隊由阪井指揮,掩護一式陸上轟炸機飛到雲集美國軍艦和運輸艦的上空,轟炸機投光了炸彈而無一命中。

日機在返航途中遭到野貓式戰鬥機的攻擊,混戰中有幾架轟炸機被擊落。阪井在這場激戰中擊落了一架野貓式戰鬥機。接著,他和僚機發現了一隊敵機,這隊敵機共八架。他們誤認為這是一些戰鬥機,從後面發起攻擊。攻擊時才看清這是新式格魯曼TBF復仇者式魚雷轟炸機,轟炸機的尾炮手正等著他們。阪井後來回憶說:「整個世界彷彿都在爆炸,我駕駛的零式機像個小玩意兒似地震得直抖。我覺得,我的頭好像狠狠挨了一悶棍。」他的頭部負了重傷,一隻眼睛失明,飛機像個醉漢一股勁地朝下栽。氣流通過被美機打碎的擋風玻璃吹進來,使阪井清醒過來,他駕駛那架傷勢很重的零式機,雖然途中幾次神志晃忽,但還是返回了拉包爾。

與此同時,九架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攻擊了美國艦隊。「馬格福特號」驅逐艦受創,但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全數報銷(六架被擊落,三架燃油燒光墜毀)。綜觀全局,日本人損失了五架一式陸上裹炸機、二架零式戰鬥機和九架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而美方損失了八架野貓式戰鬥機和一架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第二天(八月八日),日軍派出了二十三架一式陸上攻擊機(這次攜帶魚雷)和另外九架九九式艦載俯衝轟炸機,在戰鬥機掩護下,對美軍又發動了一次攻擊。美軍兩棲部隊司令里奇蒙.K.特納海軍少將預先接到了澳大利亞海岸觀察哨關於日機接近的警報,做好了迎擊日機的準備。一批野貓式戰鬥機和軍艦上猛烈的高射炮火擊落了十八架日機。「賈維斯號」驅逐艦中了魚雷,吃力地開走了。還有一艘運輸艦被一個日本飛行員故意駕機撞毀後起火。

美國人在太平洋戰爭中發動的第一次攻勢,也是一八九八年以來美國海軍發動的第一次兩棲作戰,按照預定的時間表進展順利。美軍南太平洋部隊和地區司令羅伯特.戈姆利海軍中將宣稱:「南太平洋地區官兵個個都為特混艦隊目前取得的戰果感到自豪。」然而,日本人並不認輸。三川軍一海軍中將倉促集結了一支由五艘重巡洋艦(包括三川的旗艦「鳥海號」)、二艘輕巡洋艦和一艘驅逐艦組成的機動部隊,迅速從拉包爾趕來。三川指望出敵不意,發揮艦員經過夜戰訓練的長處,率領艦隊在大白天冒險奪路通過索羅門群島腹部的狹水道,以便趕在八月九日黎明前夜襲薩沃海峽的盟軍艦船。

美軍的倒霉和失策給三川幫了大忙。「黑鞋」(水面部隊艦員)和「褐色鞋」(飛行員)之間的合作崩潰了。弗萊徹海軍少將選擇這一時刻撤走了他的三艘航空母艦,這使特納海軍少將很惱火,他還需要整整一天的時間才能卸完他的運輸艦。儘管特納反對,戈姆利仍然同意撤退,他後來回憶說:「弗萊徹對自己艦隊的處境瞭如指掌,而我卻不是。」弗萊徹公開的說法,是他的航空母艦需要加油,但他撤走的真正原因是,他不想暴露自己,使航空母艦遭到攻擊。在前兩次海戰中,他損失了「列剋星敦號」和「約克城號」,這次顯然決計汲取教訓。但不論出於什麼理由,他的撤走使灘頭陣地和水面艦隊失去了空中掩護。由於忙著調解這個傷腦筋的糾紛,澳大利亞偵察機在索羅門群島狹窄水道發現日本軍艦的報告被耽擱和誤譯了。例如,三川的巡洋艦,有兩艘被誤認為是水上航空母艦,這使美軍產生錯覺,認為日軍準備發動一次空襲,而不是水面艦隊的攻擊。

八月九日清晨,日本巡洋艦以二十六節航速闖進了薩沃海峽。美軍司令部這時尚未得到報告,而那些置敵於死地的「長矛」魚雷就風馳電掣般地撲向盟軍艦船,隨之而起的是驟風暴雨似的炮擊。在這倒海翻江的片刻裡,美國「文森斯號」、「阿斯托裡亞號」、「昆西號」巡洋艦以及友軍澳大利亞「堪培拉號」巡洋艦被擊沉,「芝加哥號」受重創,二千名艦員隨艦葬身魚腹,或身負重傷。三川海軍中將不知道弗萊徹已經把航空母艦撤到海上,擔心可能隨時遭到空襲,於是下令撤走,沒有去攻擊特納束手無援的運輸艦。盟軍剛剛弄清他們是遭到了日軍水面部隊的打擊,三川的艦隊已經悄悄溜走。薩沃海戰是對美軍的一次沉重打擊,正如塞繆爾.E.莫裡森所說:「在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中,這大概是美國海軍蒙受的最大失敗。」

由於沒有空中掩護,特納在八月九日晚上放棄了灘頭陣地,使瓜島上海軍陸戰隊的處境十分危險,這自然遭到陸戰隊的激烈反對。海軍陸戰隊指揮官亞歷山大.A.范德格里夫特少將尖刻地說,他們象「地地道道的傻瓜」那樣被別人拋棄了。一周之後,日美雙方開始增援已經瀕臨死亡邊緣的島上部隊。瓜島很快就成了交戰雙方的象徵。對於美國人來說,瓜島登陸表示了他們決心要把攻勢繼續下去;而對於日本人,瓜島的失陷將威脅帝國新征服地盤的安全。在此後的半年裡,為了控制這片陰鬱荒僻的熱帶叢林,雙方進行了多次海戰和空戰。鄰近的水域到處是沉沒的艦船,從此被人們稱作「鐵底海峽」。

八月二十日,海軍陸戰隊兩個飛行中隊的野貓式戰鬥機和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從「長島號」護航航空母艦起飛(「長島號」是美國海軍用商船改裝的第一艘護航航空母艦),在從日軍手中奪取的位於瓜島北部隆加角的簡易機場上降落。這個機場後來由海軍工程兵部隊竣工,為了紀念在中途島海戰中犧牲的一位俯衝轟炸機飛行員洛夫頓.亨德森海軍陸戰隊少校,被命名為亨德森機場。戰鬥機中隊長約翰.L.史密斯海軍陸戰隊少校在到達的第二天就擊落了一架零式戰鬥機,首創亨德森機場擊落敵機的記錄。這是史密斯在這次戰役中擊落的十九架日機中的第一架。

亨德森機場的生活艱苦乏味。簡易機場不是成了一汪泥槳,就是到處灰塵翻滾,把飛機的引擎和火炮弄得很髒。燃油不足,而且是用老式手搖泵給飛機加油。保持無線電通信很不容易。飛行員們把自己的部隊叫做「仙人掌航空部隊」。他們整天飛行,吃的是豬肉罐頭、脫水土豆和從日本人那裡繳獲的大米;晚上沒法安睡,日本水上飛機「路易虱」或者「洗衣機查利」常來騷擾,它們胡亂扔幾顆炸彈,有時是日艦抵近,進行一陣炮擊。許多人傳染上了瘧疾或痢疾,有的人同時遭受這兩種疾病的折磨。

有一次,來了一批零式戰鬥機。野貓式戰鬥機飛行員躲開速度快、操縱靈活的日本戰鬥機的糾纏,把飛來的一式陸上攻擊機作為主要攻擊目標,從向陽方向撲下來對準它們沒有任何防護的機翼油箱猛烈開火。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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