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為了德意志民族

一九七一年二月十六日,在瑞士首都伯恩,一個貌不驚人的成衣和電鋸代銷商人去世了。周圍的人們認為,死者不過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德國人,不過,在他的葬禮進行過程中,突然出現了兩位神秘的客人,他們竟然以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名義,畢恭畢敬地向死者獻了一個花環,隨後又悄悄地離開。這位商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值得CIA千里迢迢地前來悼念。

直到三十多年後,人們才終於瞭解到這位逝者的故事,以及他背後的是非功過。他首先是一位英雄,而他又是一個悲劇。他是一位為祖國工作的間諜,卻把自己國家的重要情報交給了敵國。他曾經被認定是「叛國者」,一直到去世三十三年後,他才得到自己祖國授予的榮譽。他就是德國人弗里茨.科爾貝。臨終之前,他留下這樣一句話:「一切都是為了德國和德意志民族,總有一天會有人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一九○○年,科爾貝出生於柏林。一九二九年,他進入德國外交部工作。這是納粹德國政府的中樞機構。在外交部中,科爾貝的職位並不高,他只是個中下層官員。不過,科爾貝的上司名叫卡爾.里特爾,是外交部與納粹軍方高層的聯絡員。在卡爾的大辦公桌上,放著大量軍事行動計畫、外國間諜活動、秘密談判等等機密檔案。他的辦公桌上,每天都堆著數以百計來自德國在全世界各個外交機構的機密電報和檔案。

每天早上,科爾貝都像時鐘一樣準時地去上班。他的辦公桌被收拾得井井有條。科爾貝都必須幫著里特爾整理收到的電報,並編寫摘要;此後,他還要負責將電報或檔案銷毀。自從在這裡工作以後,科爾貝就利用各種機會竊取絕密情報。他利用銷毀檔案的機會,或者偷偷地把檔案帶回家,或者將其拍攝下來。

由於在外交部當公務員,這就要求科爾貝加入納粹黨,否則他的前程就會被影響。但對納粹不滿的科爾貝頂住了壓力,堅決沒有加入。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一直沒有得到出國和晉升的機會。由於沒能出國,科爾貝手裡的絕密情報始終沒有辦法送到同盟國手中。一直到了一九四三年八月,科爾貝才得到了一個公務旅行的機會——前往瑞士首都伯恩任外交信使。

科爾貝立刻意識到這正是一個傳遞情報的絕佳機會。於是,他從辦公室裡面把門反鎖上,脫下褲子,把兩個裝滿絕密檔案的大信封綁在自己的大腿上,再用內褲套住。八月十五日晚上八時二十分,科爾貝搭上了前往伯恩的火車。他隨時都有可能被抓住,但是很幸運地,他躲過了搜查。在一些媒體看來,科爾貝後來的成就,其實是天才和運氣的綜合。然而,事實上,從科爾貝的外表看來,「這位處處表現謙卑、微微禿頂的中年男子如同一隻老鼠」。也許正是這個原因,科爾貝幸運地躲過了搜查。

到了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二日,科爾貝透過一個在伯恩的猶太朋友的關係,悄悄地溜進瑞士伯恩英國領事館。科爾貝告訴人們,自己手裡有他們想要的絕密情報,但他要見領事館情報部門的最高負責人。情報官員見了,立刻把科爾貝帶進領事館的情報部門第一負責人亨利.卡特懷特上校的辦公室裡。然而,科爾貝帶去的檔案內容實在太驚人,卡特懷特根本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掉餡餅的好事,他斷定這是納粹設下的一個圈套。於是,當科爾貝進入辦公室,奉上資料以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這位自稱是納粹德國外交部高級官員的德國人,掃了一眼他帶來的自稱是絕密情報的檔案。冷冷地指著他辦公室的門大聲道:「先生,別把我當成傻瓜,我知道你是一個想讓我掉進陷阱的雙重間諜,我不會上當的,請你立即滾出去。」

科爾貝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面對的會是這樣一種情況,他滿臉通紅,一把拿過桌上的檔案,趕緊離開了英國領事館。歷史證明,這位自作聰明的英國上校其實是天下第一號傻瓜,他竟然趕走了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偉大的間諜。

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也就是科爾貝被英國人趕出使館後的第二天,他決定到美國人那裡試一下運氣。這一次,他記取了教訓,首先悄悄地委託德裔醫生,僑居在瑞士的反納粹秘密鬥士科切爾.泰勒先跟美國人接洽。泰勒醫生得知他的意向以後,趕快約見了美國戰略勤務辦公室(中情局前身)駐瑞士伯恩的聯絡官吉拉德.邁耶爾。他告訴邁耶爾,自己有一位身居柏林的朋友,在納粹德國外交部的國防軍聯絡辦公室擔任要職;他願意把絕密情報送給美國人。

對於科爾貝的主動接洽,邁耶爾同樣將信將疑。不過,他沒有像英國人那樣武斷地回絕,而是決定當晚就讓美國戰略勤務辦公室駐伯恩最高長官杜勒斯與這位德國官員碰一次面,探一下虛實。

當晚的深夜,在伯恩一套專供間諜接頭的秘密公寓裡,杜勒斯和邁耶爾耐心地等待著德國官員的造訪。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四十來歲、個頭不高、偏瘦、禿頭的男人,他冷靜而又謹慎地向他們自我介紹說,他叫弗里茨.科爾貝,在納粹德國國家鐵路局工作了多年。如今被調到德國外交部工作,目前他在外交部所處的位置是外交部聯絡官卡爾.里特爾博士的助手。里特爾博士負責納粹所有武裝力量與外交部之間的聯絡溝通,清楚所有的作戰計畫,知道軍隊的調動、納粹德國空軍的軍事行動、潛艇秘密戰以及在整個歐洲的德國佔領軍行動的情況。所以,他本人有機會接觸到德國國防軍透過外交部遞交的所有重要檔案,特別是可以看到德國國防軍呈交給納粹德國外長里賓特洛夫的最重要的絕密文件。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還能接觸到德國情報局的絕密情報,因為納粹德國情報局的頭號間諜往往都是納粹德國駐世界各地的使館、領事館外交官,故而他們竊取到的絕大多數的絕密情報都是透過納粹外交密電發回柏林的,而科爾貝就可以看到任何對盟國有用的絕密情報。

出乎杜勒斯和邁耶爾意外地,為了證實自己所說的一切,科爾貝掏出一卷微型膠捲,遞到杜勒斯的手上,並告訴他微型膠捲裡裝著他過去偷偷拍下的一百八十六頁納粹德國外交部絕密檔案。

杜勒斯和邁耶爾非常吃驚,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科爾貝提供的情報可謂是包羅萬象:德國國內的士氣和民意、德國軍隊至關重要的軍工廠的位置、德軍在前線的防禦工事圖、導彈佈防情況、第三帝國與其盟友間的關係、日本的軍事基地、納粹在許多國家的情報機構和間諜名單等等……。

杜勒斯問科爾貝是否是德國境內反希特勒反納粹組織的秘密鬥士成員,科爾貝回答說,他不是,雖說他也認識一些反納粹人士,但他基本上是單獨行動。他堅決反對希特勒和納粹,希望能夠幫助同盟國打贏戰爭。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他一直無法與盟國方面取得聯繫。

杜勒斯認真而凝重地對科爾貝說:「說真的,我們現在也沒有辦法證明你是不是雙面間諜,我們不知道究竟能否相信你。」科爾貝則冷靜地回答,他現在確實沒有辦法證明自己不是雙面間諜,因此,他才會冒著生命危險,帶來大量的如此絕密的檔案。

八月二十四日凌晨三時,科爾貝離開公寓。美國情報專家立即對科爾貝帶來的情報進行仔細的研究,在科爾貝提供的納粹間諜名單中,有一個名叫「西塞羅」的人,他是一個在土耳其境內活動的德國間諜,這個間諜本來有機會弄到盟軍在諾曼第的登陸計畫,由於科爾貝的名單,盟軍對他加緊了提防,他的計畫最終落空。

情報專家們激烈地爭論科爾貝的投誠會不會是納粹德國設下的一個圈套,然而,那些情報使他們最後斷定,這是貨真價實的納粹德國的絕密情報。隨後,這些情報被火速地送到美國總統羅斯福的手中,羅斯福一看到這些情報,就立即指示把科爾貝發展成美國安插在德國境內最重要的間諜。

得到羅斯福的指示以後,美國戰略勤務辦公室決定正式啟用科爾貝,把他發展成為潛伏在納粹德國外交部裡的美國間諜,代號「喬治.伍德」。

科爾貝與美國的情報部門達成共識以後,返回德國柏林,開始為盟國搜集絕密情報,到了十月,他再次前往瑞士。這一次,他把那些秘密檔案體面地塞進自己將要遞交的合法的外交郵袋裡。在前往瑞士途中,儘管蓋世太保搜查過好幾次,但卻不敢動他的外交郵袋。科爾貝得以順利地將情報交給美國人。

此後,科爾貝又想出了透過第三者向伯恩的親屬寄賀卡的方式傳遞情報。賀卡很特殊,印有科爾貝自己發明的密碼。此外,科爾貝還要杜勒斯提供一種能用一個膠捲照許多檔案的微型間諜相機。他把情報拍攝好以後,便托一些鐘錶商把微型膠捲裝在錶盒裡,偷偷運到瑞士。納粹德國的絕密情報就這樣被源源不斷地送到美國人手中。

間諜活動讓科爾貝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為了掩蓋深夜與盟國間諜的接頭,他不惜自毀形象,說自己在外嫖妓。為了解釋可疑時段不在辦公室的原因,他甚至編造出自己去醫治慢性性病的謊言。當時,這些說法成為辦公室同事議論的話題。

在中產階級居住的申貝格區科特勒咖啡館,科爾貝還會和與他抱有相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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