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名單上的第一人

在西方,有這樣一位老婦人。她無權無勢,窮困潦倒。然而,二○○一年,當她到達倫敦以後,高貴的英國皇儲查理斯王子竟然親自為她的酒店費用埋單。她的故事成為作家的創作靈感。小說家塞巴斯蒂安.福克斯以她為原型創作出小說《夏洛蒂.格雷》。二○○一年,這部小說被好萊塢搬上了銀幕,奧斯卡影后凱特.布蘭琪擔綱主演。

這位老婦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呢?她的名字叫做南茜.韋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她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間諜,代號「白鼠」。她曾是納粹黑名單上的第一人。在戰後,因為她在戰爭中的傑出貢獻,南茜.韋克從法國、英國和美國獲得大量的勳章,成為獲得盟國授予勳章最多的女性。

南茜.韋克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一九一二年八月十三日,韋克出生於紐西蘭的惠靈頓羅森斯郊區,是家裡六個孩子中的最小的一個。在她一歲多的時候,全家隨同她當新聞記者的父親,搬到澳大利亞的雪梨。可是,不久,父親拋棄了家庭,韋克與母親一起生活。

韋克自幼與母親關係不好,因此在十六歲時離家出走,使用假名在新南威爾士西部的一家醫院當護士。直到十八歲,警方才找到她。

韋克回到家以後,很幸運地得到了紐西蘭的一個姑姑送給她的一大筆錢。這筆數目不小的財富足能支付前往歐洲的豪華船的船票。

一九三二年,韋克離開家,來到倫敦。她在這裡讀新聞課程,後來成為一名自由記者。

年輕時候的韋克具有強烈的反叛精神。當她成為記者之後不久,她在維也納得到了一次採訪納粹首腦希特勒的機會。在採訪希特勒的時候,韋克親眼目睹了德國納粹對猶太人的令人髮指的暴行:一些猶太人被綁在一個巨大的輪子上,隨著輪子在街道上滾動,而納粹們則任意地用鞭子抽打他們。這個場面使韋克開始對納粹產生了由衷的反感。

一九三九年,韋克認識了一位來自馬賽的企業家——百萬富翁亨利.費沃卡。這是一位十分優秀的男人。她搬到馬賽,嫁給了他,與他一起住在馬賽一間非常豪華的房子裡。韋克後來回憶說:「他非常英俊,跳探戈棒極了。他是我這一生的愛。」

一九四○年,韋克婚後僅僅六個月,納粹德國的鐵蹄佔領了法國。從此,韋克毅然放棄了悠閒自在的生活,開始了抵抗納粹的行動,成為一名堅強的反法西斯的戰士和組織者。她冒險穿過德軍封鎖線,投入剛剛萌芽的反法西斯運動。

最初,韋克擔任法國南部的地下組織的秘密信使,為他們傳遞資訊,運送食品。她利用自己富商夫人的身分,弄到一張假證件,得以繼續留在淪陷區。此後,韋克買了一輛救護車,用它先後幫助一千多名潛逃的戰俘和盟軍飛行員穿過法國邊境,逃到西班牙。

不久,韋克的行動就引起了蓋世太保的懷疑,蓋世太保開始跟蹤監視韋克。她的生活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蓋世太保竊聽了她的電話,攔截她的信件。因此,韋克不得不換了多張假身分證。韋克機智勇敢,足智多謀。有著過人的自我掩護能力,納粹將她稱為「白鼠」。她一次又一次地成功地從納粹嚴密的監視中逃脫。一九四三年,蓋世太保將韋克列為頭號通緝犯,並懸賞五百萬法郎取她的人頭。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法國的地下運動組織決定讓韋克前往英國,躲避納粹的追捕。她的丈夫也要她趕緊離開法國。韋克啟程,和丈夫吻別。丈夫答應不久之後去找她。他們依依惜別。這一次,卻是韋克和丈夫的永別。法國解放後,韋克才得知自從她走後,丈夫就被蓋世太保逮捕。因為拒絕交待她的行蹤,亨利.費沃卡被納粹殘酷地殺害。

韋克的逃亡之旅驚心動魄。為了躲避蓋世太保的追蹤,她曾經跳過火車;德國人的子彈咻咻地擦著她的耳朵飛過。韋克一共經過六次艱辛的努力,其中一次,韋克逃亡至土魯士的時候,被法國當地民兵組織抓住,關押了四天。最後,在另一位抵抗軍人的幫助下,韋克才得以逃脫。後來,韋克設法走過比利牛斯山脈的通道,進入了中立國西班牙,並被護送到英國。

韋克來到英國的時候,已經三十一歲。她加入了英國的反法西斯特別行動——代號SOE。SOE是為完成邱吉爾的命令:「讓歐洲閃耀火光」而專門成立的組織。特別行動組的任務是盡可能多地破壞納粹佔領地的各項設施。當時,特別行動組有五百多人,其中只有三十九名女性。韋克在特殊行動成員的化名是「海倫」,在十六週的時間裡,韋克學習求生、暗殺、徒手搏鬥、摩斯電碼、使用武器、爆破和與這一切有關的技能。

到了一九四四年四月,韋克和另一名特別行動隊的夥伴一起,被派回法國中部的奧維涅省,負責在當地招募和組織抵抗力量,保持與英國的無線電聯繫,聯絡和組織法國反納粹游擊隊,進行抵抗活動。當時,游擊隊的主要任務是襲擊德軍據點、車輛和部隊,削弱德軍力量,建立秘密的彈藥武器庫,在諾曼第登陸日之前,為盟軍向德軍發動反攻做好準備。

韋克這一次的任務是非常艱鉅的。當時,大約二萬二千多名的德軍士兵盤踞在當地。在那段艱難的歲月中,韋克一直忙個不停,她不斷從一個游擊小組穿梭到另一個小組,進行人員培訓、思想動員、策劃和協調等工作。慢慢地,韋克的部下從最初的三千多人發展到最後的七千多人。

有一次,在德軍的襲擊中,游擊隊不得不銷毀了電報密碼簿。為了能夠儘快與英國方面聯繫上,韋克騎上自行車,翻山越嶺,闖過多道德軍守備森嚴的關口,拿到一本新的密碼簿。在這次長途跋涉中,這位曾經的貴婦一共騎行了五百多公里的山路,耗時七十一小時。趕回營地時,韋克累得連坐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九四四年七月,韋克帶領一小隊游擊隊員,對蓋世太保的司令部發起突然襲擊。中午,游擊隊的汽車出其不意地衝進建築物的後門,韋克跟在她的好朋友和戰鬥搭檔亨利.塔迪瓦特的後面。他們邊走邊開火,猛攻上了司令部樓梯。

韋克使勁撞開司令部的房間大門。「我看見德國軍人們都呆若木雞地注視著我,」她回憶說,「我迅速向他們扔出手榴彈,關住門,拚命地跑開了。」這次突然襲擊結束以後,共有三十八個德國人被游擊隊打死。

除此之外,韋克在抵抗組織中,發起過無數次的突然襲擊,埋伏打擊納粹的護送部隊;為了阻止德國人向諾曼第進軍,曾執行了危險的任務,親手炸毀一座大橋。他們的抵抗對德軍造成了有效的打擊。她說:「有人這樣問過我,『你曾經害怕過嗎?』我的回答是『從來沒有』。」

由於南茜.韋克在戰爭中的英勇表現,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美國人授予韋克自由大獎章,英國授予她喬治勳章,而法國授予她有棕櫚葉和五星的十字軍功章和抵抗運動勳章。毫不誇張地說,她是二次世界大戰盟國授予勳章最多的戰地巾幗。

儘管韋克得到多個國家獎勵,在她視為祖國的澳大利亞,長期以來,她卻沒有得到公正的評價,而理由竟是韋克並非正宗的澳大利亞人,而且從來沒有做為澳大利亞軍人參加過戰爭。戰後,韋克曾向坎培拉政府申請過享有老兵權利,但是被澳大利亞政府以她不是正宗澳大利亞人的理由加以拒絕。二○○一年,韋克貧困潦倒,不得不以七萬五千英鎊的價格賣掉了所有榮譽勳章。

儘管韋克晚年沒有受到公正的待遇,而她的家庭、她的財產、她摯愛的丈夫,也因為她所投身的反納粹事業而毀滅,但面對那段戰爭歲月,韋克卻表示自己從來都不後悔。她說:「我憎恨戰爭和暴力。可是當德軍入侵的時候,我想不出婦女有什麼理由不盡自己所能去抗爭。畢竟,僅僅依靠男人們的力量是不足以應付戰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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