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編 第三帝國的覆亡 到地下避彈室來的兩位最後客人

又有兩位有趣的客人這時來到元首地下避彈室的瘋人院。他們是憎恨成性而且特別憎恨戈林的著名女試飛駕駛員漢娜‧萊契和里特‧馮‧格萊姆將軍。他們在四月二十四日接到命令,要他們從慕尼黑動身回到柏林,聽最高統帥面授機宜。但是他們的飛機在四月二十六日晚上降落在動物園機場時,被俄國的高射炮的炮彈擊傷,格萊姆的腳被炸壞了。希特勒走進手術室,醫生正在給將軍包紮傷口。

希特勒:「你知道為什麼我召你來?」

格萊姆:「不知道,元首。」

希特勒:「因為赫爾曼‧戈林已經背叛了我和祖國。他背著我和敵人建立了聯繫。他的行為是懦弱的表現。他違抗我的命令逃到伯希特斯加登,從那裡他給我打了一封可恥的電報。它是——」

當時在場的漢娜‧萊契說,元首的臉開始抽筋,呼吸急促得像要爆炸似的。

希特勒:「——一個最後通牒!一個愚蠢的最後通牒!現在什麼都完了!我一切都沒有了!沒有人效忠,沒有人看重榮譽,我什麼失望都嚐到過,我什麼背叛都碰到過!現在又加上這個!一切全完啦!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都對我幹了!

我已立即下令把戈林作為帝國叛徒逮捕了,革掉他所有的職務,把他從所有機構中趕出去。這就是我召你來的原因。」

希特勒就這樣在地下室裡任命躺在床上治傷的受寵若驚的將軍為空軍總司令,其實他完全可以通過無線電提升格萊姆,那樣也可以不致使他成為瘸子,並且使他能夠留在總部裡,那是唯一能夠指揮殘餘空軍的地方。同萊契小姐一樣,格萊姆原來打算並且十分願意同元首一起死在地下避彈室裡的。但是三天以後,希特勒命令格萊姆離開柏林去處理一件新的「叛國」案件,因為,正如我們所看到的,犯「叛國」罪的在第三帝國的領導人中已不止戈林一個人了。

在這三天中,漢娜‧萊契有足夠的機會目睹地下避彈室瘋人院裡的瘋子生活,其實,她自己也參加了這種生活。由於她同希特勒一樣容易感情衝動,她所留下來的記載是陰慘可怕,驚險多變的,但是大體上是真實可靠的(作者把這個記載與其它目睹者的報告核對過),因此它在這部歷史書的最後一章中佔有重要的地位。

四月二十六日,她同馮‧格萊姆將軍到達的那天深夜裡,俄國開始炮轟總理府,炮彈的轟隆聲和牆壁的倒塌聲增加了地下室的緊張氣氛。希特勒把這位女飛行家叫到一旁。

「我的元首,為什麼你要留在這兒?」她說,「為什麼要使德國失掉你?元首必須活下去,德國才能活下去。人民要求你活下去。」

「不,漢娜,」她說元首這樣回答她,「如果我死去,這是為了我們國家的榮譽,這是因為我作為一個軍人,必須服從自己的命令,保衛柏林到底。」

「(他繼續說)我的好姑娘,我原來並沒有打算這樣做。我曾經堅信在奧得河的岸邊可以保衛住柏林——當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仍舊失敗以後,我是比別人都感到驚慌。在柏林被圍以後——我相信我的留守會使全國軍隊效法我的行動前來解救柏林之圍——不過,我的漢娜,我仍抱有希望。溫克將軍的軍隊正從南面打過來。他必須而且一定會把俄國人擊退,以便解救我們。那時我們將舉行反攻並守住陣地。」

這是那天晚上希特勒所表現的一種情緒;他仍對溫克將軍的解圍抱有希望。但是不到一會兒功夫,當俄國對總理府的炮轟達到十分猛烈的時候,他又陷入絕望中了。他給萊契一瓶毒藥,另一瓶給格萊姆。

「漢娜,」他說,「你是那些準備與我同歸於盡的人中的一個——我不希望我們當中任何人被俄國人活捉,也不希望我們的屍體被他們發現——愛娃同我決心把我們的屍體燒掉。你們想自己的辦法罷。」

漢娜將毒藥交給格萊姆,他們兩人決定在「最後時刻真正到來時」將毒藥吞下去,而且為了萬無一失,在服毒之後將緊綁在他們身上的重型手榴彈上的引線拉掉。

一天半以後的二十八日,希特勒的希望,至少是他的幻想,又復燃了。他在無線電話上對凱特爾說:

「亟盼柏林解圍。海因里希的軍隊在幹什麼?溫克在什麼地方?第九軍團怎麼樣了?溫克什麼時候能與第九軍團會師?」

萊契描寫那天希特勒的情形時候說:

「他在地下室裡踱來踱去,手裡晃搖著被手汗浸濕得快要破碎的公路地圖,只要有人在場,他就同他策劃溫克戰役。」

但是溫克「戰役」,正如一周以前施坦因納的「反攻」一樣,不過是元首的幻想而已。溫克的軍隊和第九軍團一樣已被消滅了。在柏林北面的海因里希軍隊正倉皇向西撤退,為的是寧可當西方盟軍的俘虜而不當俄軍俘虜。

四月二十八日,地下避彈室這些走投無路的人整天都在守候著這三支軍隊、特別是溫克的軍隊的反攻消息。俄國先頭部隊距總理府只有幾條街,他們在從東面和北面以及從西面通過毗鄰的柏林動物園逐步向總理府推進中。當援兵毫無消息時,希特勒聽了鮑曼的讒言,又認為發生新的叛國陰謀了。晚上八點鐘,鮑曼打了一個無線電報給鄧尼茨。

「掌握軍權的人不但不督促軍隊前來解圍,反而保持沉默。叛變似乎已代替了忠誠。我們仍守在這裡。總理府已成廢墟了。」

不久以後鮑曼又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

「舒埃納爾、溫克等人必須火速前來解圍,以證明他們對元首的忠誠。」

現在鮑曼是在為自己講話。希特勒已經下了決心在一兩天內死去,可是鮑曼卻想活下去。他也許不能繼承元首,但是不管誰做繼承人,他都希望在幕後進行操縱。

那天夜間,伏斯海軍少將終於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說一切與陸軍的無線電聯繫都已斷了。他迫切要求海軍的無線電能夠供給一些外界的消息。不久消息果然來了一些,不是從海軍部來的,而是從宣傳部的收聽站發來的。這消息使阿道夫‧希特勒大驚失色。

原來地下避彈室中除了鮑曼之外,還有一個納粹官員想活下去。這人就是希姆萊在總理府的代表赫爾曼‧菲格萊因,一個在希特勒統治時代爬上高位的典型人物。他係馬夫出身,做過賽馬的騎師,識字不多,後來成為臭名昭著的克利斯蒂安‧韋伯的部下,韋伯是希特勒最老的黨徒之一,喜歡養馬。一九三三年以後,他靠營私舞弊發了一筆橫財,養了很多賽跑的馬。菲格萊因受到韋伯的幫助,在第三帝國內爬到很高的地位,成了黨衛隊所屬部隊的將軍。

一九四四年,他被任命為希姆萊在元首大本營的聯絡官後不久,同愛娃‧勃勞恩的妹妹格利特結了婚,這就進一步提高了他在大本營的地位。所有後來還活著的黨衛隊的頭子們都一致認為,他同鮑曼聯成一氣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在希特勒面前出賣他的黨衛隊主子希姆萊。菲格萊因雖然聲名狼藉,愚昧無知,但似乎仍具有貪圖活命的本能。當船快要下沉的時候,他是看得出來的。

四月二十六日那天,他悄悄地離開了地下避彈室。第二天下午希特勒才發現他失蹤了。這引起了多疑的元首的猜疑,他派了一支武裝的黨衛隊搜查隊去尋查。他們發現他身穿便服藏在俄國即將佔領的夏洛登堡區他的家裡。他被押回總理府被褫奪黨衛隊的大隊長官銜,並且被拘留起來。菲格萊因的企圖逃跑馬上引起了希特勒對希姆萊的懷疑。這位黨衛隊首領有意離開了柏林,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呢?在他的聯絡官菲格萊因擅離職守以後,他一直沒有消息。現在消息來了。

我們已經知道,四月二十八日是地下避彈室中十分難熬的一天。俄國人在日益逼近。溫克的反攻或其它任何的反攻都音訊全無。被圍的人們通過海軍的無線電千方百計探詢柏林以外的事態發展。

宣傳部的無線電收聽站收到倫敦英國廣播公司的一則發生在柏林以外的事情的消息。這是路透社從斯德哥爾摩發出的新聞,它極其聳人聽聞,難以置信,因此戈培爾的一位助手海因茲‧洛侖茲在四月二十八日深夜倉皇跑過遍地彈坑的廣場,來到地下避彈室,將收抄下來的這一消息交給他的部長和元首。

萊契寫道,這則消息「給全體在場的人一個致命的打擊。群情譁然,男男女女都因震怒、恐懼和絕望而齊聲嚎叫起來」。以希持勒為最厲害。女飛行家寫道:「他像一個瘋子似地大發雷霆。」

海因里希‧希姆萊,這個忠誠的海因里希也遺棄了這條即將沉沒的船。路透社的電訊談到他和伯納多特伯爵的秘密談判以及他打算使西線德軍向艾森豪投降。

希特勒對於希姆萊的絕對忠誠從不懷疑,這個打擊實在不能再大了。萊契說:「他的面孔通紅,變得幾乎認不出來——希特勒在一陣子狂怒之後失去了知覺,整個地下室一時鴉雀無聲。」戈林至少還曾請求元首許可他接管。但是這位「忠誠」的黨衛隊全國總隊長連請求都不屑於提出;他一點招呼不打便叛了國,和敵人進行了聯繫。希特勒在稍稍清醒以後對他的部下說,他所遇到的所有叛國行為莫此為甚。

幾分鐘以後收到的消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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