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編 走向戰爭的道路 墨索里尼最後一分鐘的調停

讀者想必記得,遲至八月二十六日,這位義大利領袖為了逃避義大利在鋼鐵盟約中所承擔的義務,還在對那位元首說「政治解決」仍然有可能,這種解決可以使「德國在道義上和物質上都完全得到滿足」。可是希特勒懶得同他的這位朋友和同盟者爭論這個問題,這使得那位軸心小夥伴感到喪氣。儘管如此,我們已經知道,八月三十一日,墨索里尼和齊亞諾在得到他們駐柏林大使關於形勢緊急的報告後,曾經力勸希特勒至少應當見一見波蘭大使利普斯基,並告訴他,他們正在努力使英國政府同意把歸還但澤當作和平談判的「第一步」。

但是那時已經為時太晚了,希特勒對這樣的小誘餌已經沒有胃口。正如希特勒對他的將領所說的,但澤不過是個藉口而已。他要的是消滅波蘭。但是那位義大利領袖卻不明白這一點。九月一日清晨,他必須作出抉擇,要不宣佈義大利中立,就得冒英、法大軍進擊的危險。我們可以從齊亞諾的日記中清楚地看出,這種前景對他那位泄了氣的岳父大人是一場多麼可怕的惡夢。

九月一日一清早,這位愁腸百結的義大利獨栽者親自打電話給柏林的阿托利科,「催促他去懇求希特勒給他來一個電報,解除他在同盟條約中的義務」。(齊亞諾語)那位元首很快地甚至可以說是欣然地應允了他的請求。上午九點四十分,希特勒在臨動身去國會之前給他的朋友發了一份電報,為了節省時間,這份電報是用電話打給德國駐羅馬大使館轉達的。

「領袖:

您近來在外交上和政治上對德國及其正義事業給予支援,謹致最真誠的謝意。我確信,我們能夠憑德國的軍事力量完成當前強加於我們的這一任務。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預計不致需要義大利的軍事支援。領袖,我還要預先感謝您今後定將為法西斯主義以及國家社會主義的共同事業作出的一切努力。

阿道夫‧希特勒」

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希特勒已經在國會發表了演說,並且對達勒魯斯咆哮了一陣,心裡顯然已經平靜下來了,他靈機一動,又給墨索里尼發了個電報。他說他原是準備「通過談判」解決波蘭問題的,「我整整等了兩天,波蘭談判代表還是沒有到來」,「昨天一夜之間又發生了十四起犯境事件」,因而他「現在決定以武力回答武力」了。末了,他再一次向這位臨陣脫逃的夥伴表示感激。

「領袖,對您所作的一切努力,我表示感謝。我還要特別為了您的出面調停向您致謝。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懷疑這種努力不會有任何效果,因為如果波蘭政府具有絲毫和解的誠意,問題本來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解決的。然而,他們拒絕了——

因此,領袖,我才不願意讓您去冒險充當調停人;根據波蘭政府的頑固態度來看,這種調停多半是徒勞無功的——

阿道夫‧希特勒」

但是在齊亞諾的慫恿下,墨索里尼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決心去冒險充當調停人。前一天中午剛過,齊亞諾就已經向駐羅馬的英、法兩國大使提出,如果他們的政府同意,墨索里尼願意邀請德國在九月五日來舉行一次會談,以便「審查已經成為當前紛爭根源的凡爾賽和約的一些條款」。

人們可能認為,第二天早晨德國進攻波蘭的消息一定會使墨索里尼的建議成為多餘。但是使義大利人感到意外的是,法國外交部長、綏靖專家喬治‧龐納竟在九月一日上午十一點四十五分給法國駐羅馬大使弗朗索瓦—龐賽打了一個電話,要他通知齊亞諾,法國政府歡迎這樣一個會議,但未與會各國的問題不得在會上討論,而且該會不能只限於探求「當前有限問題的局部的臨時解決辦法」。龐納提出的會談條件中沒有談到德軍的撤退,甚至連停止繼續前進也沒有提及。

但是英國人卻堅持這個條件,並且最後總算拖著那個四分五裂的法國內閣和他們一道走,在九月一日晚上能夠向柏林遞交兩份內容相同的警告照會,其中宣佈,德國如果不從波蘭撤軍,英、法就要出兵。由於這兩份照會當晚就公佈了,所以令人感到有趣的是,墨索里尼當時已是慌不擇路,任何一根稻草都要抓住,甚至不存在的稻草也要抓一下,第二天早上仍然向希特勒再次提出呼籲,就好像他根本沒有把英、法的警告當真。

正如漢德遜在《最後的報告》中所說的那樣,九月二日是在一種懸慮不安的情況下度過的。他和考侖德雷焦急地等著希特勒對他們照會的答覆,可是毫無消息。中午剛過不久的時候,只見阿托利科氣喘吁吁地走進英國大使館,對漢德遜說,他要立刻弄清楚一件事情:頭天晚上的英國照會是不是最後通牒?

漢德遜後來寫道:「我當即對阿托利科說,如果那位外交部長問我的話,我授權可以告訴他,那不是最後通牒,而只是一個警告,但是他並沒有問。」

得到了這句話之後,這位義大利大使又順著威廉街急急忙忙地奔向德國外交部。原來那天上午十點阿托利科就帶著墨索里尼的一份照會來到威廉街,人家告訴他,里賓特洛甫身體不適,他於是把照會交給了威茲薩克。

「一九三九年九月二日

義大利希望通知德國政府,我國仍有可能使法國、英國和波蘭同意在下列基礎上同德國舉行一次會談,這項消息僅供參考,取捨之間自然全由元首決定:

一、雙方軍隊留在目前原地停火。(著重體為原件所有)

二、兩三天內舉行談判。

三、解決德波爭端。根據現狀,這種解決肯定會有利於德國。

這個提議原先是領袖提出的,現在已經特別得到法國的支持。

但澤已為德國所有,並且德國還取得了可靠保證來實現其大部分要求。此外,德國已經得到了『道義上的滿足』。如果它接受建議舉行會談,就有可能達到它的全部目的,同時又避免了一場戰爭,這場戰爭甚至在目前看來就已經有可能發展成為全面和長期的戰爭。

領袖並不想堅持自己的主張,但是他認為將上述情況立刻通知馮‧里賓特洛甫先生和元首是極其重要的。」

里賓特洛甫那點兒病馬上就好了。看了上面的建議之後,怪不得他在中午十二點三十分見到阿托利科時就向他指出,義大利領袖的建議與頭天晚上英法的照會是不「協調」的,因為英法兩國的照會具有一種「最後通牒的性質」。

這位義大利大使在避免世界大戰的問題上和他的首腦同樣熱心,而且可以肯定更為真誠。不等里賓特洛甫說完,他就打斷話頭說,英國和法國的聲明「已經由於他的領袖最後的這個照會而取消了」。當然,阿托利科是沒有權利作這種聲明的,這根本不是事實,不過他大概是以為在這種緊急關頭,冒失一點也無妨,反正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德國外交部長對此表示懷疑,可是阿托利科一口咬定他的話不放。

「法國和英國的聲明(他說),已經不在考慮之列。齊亞諾伯爵是在今晨八點三十分來的電話,這已經是在義大利電臺公佈兩國聲明以後的事。由此可見,兩國聲明必然已被視為取消了。齊亞諾伯爵還說,法國特別贊成領袖的建議。目前推動這事的是法國,不過英國一定也會跟著動起來。」

里賓特洛甫仍然懷疑。他說,他剛同希特勒討論過墨索里尼的建議,元首想知道英法的照會是不是最後通牒。這位外交部長最後同意了阿托利科的建議,讓這位義大利大使去問一下漢德遜和考侖德雷,把情況弄清楚。這就是阿托利科造訪英國大使館的原因。當時充當翻譯的施密特後來寫道:「那天的情景至今仍然歷歷在目,年歲已經不小的阿托利科從里賓特洛甫的房間裡急急忙忙出來,跑下樓梯去找漢德遜和考侖德雷——半小時以後,阿托利科跟離開時一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回來了。」

喘過氣來以後,這位義大利大使就報告道,漢德遜剛才告訴他,英國的照會並非最後通牒。里賓特洛甫回答說,雖然「德國必然要拒絕英法的聲明,但是元首正在研究義大利領袖的建議,如果羅馬證實英法聲明並非最後通牒,元首將在一兩天內給予答覆」。由於阿托利科催著早些答覆,里賓特洛甫終於同意第二天,即九月三日星期日中午給他回話。

這時候在羅馬,墨索里尼的希望卻在逐漸破滅。下午二點,齊亞諾接見了英、法兩國大使,並且當著他們的面用電話把阿托利科同德國外交部長的談話告訴了哈利法克斯和龐納。龐納滿腔熱情,一如既往;據他自己的記述(見《法國黃皮書》),他熱烈地向齊亞諾道謝,感謝他為和平所作的努力。哈利法克斯卻比他冷淡。他證實英國照會不是最後通牒。政治家們在一個名詞上像這樣摳字眼,真令人感到驚訝,因為英法聲明本身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不過他接著又說,他個人認為,除非德軍撤出波蘭,英國不可能接受墨索里尼關於會談的建議。而在這個問題上,這一次龐納又一聲不吭。哈利法克斯答應齊亞諾把英國內閣對這個問題的決定用電話通知他。

晚上七點剛敲過不久,英國內閣的決定傳來了。英國接受義大利首相的建議,但是條件是希特勒必須把他的軍隊撤回德國境內。義大利外交大臣知道,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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