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法國革命與拿破崙‧波拿巴

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又一個「偉大戰爭」的序幕才開始揭開。拿破崙‧波拿巴的天才使這場戰爭大放光彩。如同上個世紀一樣,法國對歐洲其他國家造成了嚴重威脅,使得這些國家又聯合起來同它對抗。不過,這一次戰爭的發展卻與過去有所不同。革命後的法國曾經有許多的同情者,但他們既不是各國的政府當局,也不能控制本國的軍隊。法國在獨個地開始戰爭的時候,是被迫與其他各國隔離著的,好像是害了傳染病一樣。然而,法國不僅打敗了那些想要把它置於死地的聯合勢力,而且在革命以後形成了對歐洲其他各國的嚴重軍事威脅,並且最終成了主宰歐洲很大一部分地區的主人。法國的實力為什麼會達到如此巨大的程度呢?其原因要到當時的法國內部去尋找,要結合分析它的有利條件和各種刺激性因素。

這些條件和因素的形成,是同法國的民族軍隊具有革命精神分不開的。由於擁有這種革命精神,法軍不可能再去進行那種拘泥形式,墨守成規的操練,而能夠充分發揚個人的才能和主動精神。因此,也就隨之產生了一種新的靈活戰術。這個戰術的一個基本事實,就是行軍速度的變化。當時,法軍在行軍中已是每分鐘走一百二十步,而他們的敵人卻堅持著每分鐘走七十步的傳統規定。當軍隊還沒有裝備機械化運輸工具的時候,主要的運動工具就是兩條腿,因而當時在行軍速度上的差異,對於軍隊的調動和軍隊集團的轉移來說,是有重要意義的。法軍有了這個條件,按照拿破崙的說法,就可以到了「群眾性乘快速性」的原則(「重力乘速度」的原則),而且既可以在戰略性戰役中實行,也可以在完成戰術任務時採用。

另外一個有利條件,就是把軍隊區分為組織固定而且能夠獨立行動的「兵團」(即「師」)。這些「兵團」(「師」)彼此並不依賴,但是可以相互協同,以達到一個共同的目的。

法軍的這種內部改組,從理論上來說,是包爾色特早在十八世紀四十年代提出來的,而且他也實行了某種程度的試驗。一七五九年,戴‧布羅吉里元帥被任命為法軍的總司令,因而使官方正式接受了這種改革的理論。然而,另一個革新派的軍事思想家,即吉貝爾特,則在一七八七年的軍事改革中,也即是在法國革命的前夜,使軍事改組的理論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並在實踐中有了具體的改進。

第三個條件與上述因素有關。由於革命軍隊的補給制度極為混亂,而且組織紀律也比較差,因而使法軍又回復到了「就地取食」的老辦法。軍隊分成為師的組織以後,「就地取食」辦法對其作戰能力的影響,已沒有以前那麼嚴重。以前,要使用一支軍隊進行戰役,必須事先把分散的各個分隊集合起來,現在,在現地取糧的情況下,各個部隊都可以獨立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而且,由於補給負擔的減輕,運動速度的提高,法軍的機動性也就更高了。他們可以自由地在山地和森林地內調動。正因為法軍不可能從自己的軍隊倉庫中獲得糧秣和服裝裝具的補給,那些受著饑寒交迫的士兵,反而樂於鼓起勇氣去攻擊敵人的後方,以使直接奪取敵人的補給品。

除了這些條件以外,還有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人物因素,即有一個拿破崙‧波拿巴作為他們的統帥。拿破崙的軍事才能,是通過精研戰史得來的,而且更直接的,是在軍事理論上受到了包爾色特和吉貝爾特的影響。這兩個人物,在十八世紀是最優秀和富有想像力的軍事思想家。

從包爾色特的理論中,拿破崙學會了一條用兵原則,那就是首先故意分散自己的兵力,引誘敵人也跟著分散兵力,而後,他卻突然地把自己的兵力迅速集中起來,而這時的敵人,卻不能把分散的兵力收攏來。另外,他還正確地認識到,一個有著幾種預案的計畫,是有其重大意義的。他學會了如何選擇作戰方向,要使自己的作戰線能夠同時威脅幾個目標。而且,拿破崙在進行他的第一次戰役時,其作戰計畫的基礎,就是包爾色特在半個世紀前所擬定的那個計畫,實際上只是襲用而已。

在吉貝爾特身上,拿破崙也學到許多東西。首先是充分認識了軍隊行動的快速性和靈活性的極端重大意義,看到了把軍隊編組成獨立活動的師以後所產生的潛在能力,拿破崙的作戰方法,吉貝爾特早就已經設想過了。他在半個時代(十年)以前寫道:「作戰藝術就在於技巧地展開自己的兵力,要使其免遭敵軍突擊的危險;在包圍敵軍時,不要使部隊彼此脫節;在進行機動和對敵軍翼側實施突擊時,不要暴露自己的側翼。」這些話似乎恰好是為拿破崙而寫的。吉貝爾特主張進攻敵軍的後方,以來破壞敵人的穩定性。這正是拿破崙所慣用的方法。拿破崙還從吉貝爾特那用學習了集中使用機動性炮兵的方法,用以在決定性方向上突破敵人的防線,打開缺口。而且,正是吉貝爾特在法國革命之前不久進行了軍事改革,確定了軍隊的組織體制,以後,拿被侖就在戰爭中沿用了這個體制。最後,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吉貝爾特曾經預言,不久的將來,戰爭一定要發生根本的改革,而完成這個改革的人,將會來自一個革命性的國家。這個預言在少年拿破崙的心靈深處點燃了幻想和野心的火焰。

拿破崙對於他所接受的觀念,雖然沒有什麼重大的補充,但卻在實踐中大大地加以發展和完善了。如果沒有拿破崙頑強地把這些觀念付諸實行,那麼,所謂新的機動性,仍然是一種理論而已。因為他所鑽研的理論與其天性恰好相吻合,而當時的環境又使他的才能得以發展,所以,他對於軍隊中使用「師」這種新體制的優點,可以充分地加以發揚。由於戰略的範圍有所擴大,實行戰略機動的可能性也比較寬廣,於是拿破崙也就得以對戰略作出他的重要貢獻。

一七九二年,外國軍隊第一次分別侵入法國。當敵人在瓦爾米和哲馬培遭到慘敗的時候,人們曾經感到驚訝,但卻因此忽略了一個不太顯露的事實,這就是法國和它的革命在此以後曾面臨著更大的危險性。難道不是這樣嗎?一直等到法王路易十六世被判死刑之後,英、荷、奧、普、西班牙和撒丁尼亞才開始組織起第一次反法聯盟。當時,法國人只是由於具有堅定的決心,傾注了全部的人力和物力,才使局勢有所扭轉。儘管聯盟方面的入侵軍在戰爭過程中缺乏明確的目標和技巧的領導,但是法方的處境仍然很糟糕,並且愈來愈險惡。

只有到了一七九四年,形勢才發生根本的轉變,法國開始佔了上風。從此以後,法國即由被侵略的地位,轉變成為侵略者了。是什麼原因引起這個轉變的呢?當然,儘管戰爭的目標是不明確的,而且是有限的,但其原因並不是善於在戰略上實施突擊,而恰好是在戰略上無條件地採取間接路線的結果。

當交戰雙方的主力正在里爾地區進行毫無結果的流血戰鬥時,遠在摩澤爾河地區的約爾丹軍,奉命在該河左岸集中一支突擊力量,然後經過阿登山地區向西進攻,朝看列日和那慕爾方向開進。他們餓著肚皮行軍,一路上只靠搜劫補給品來維持生活,但終於趕到了那幕爾。約爾丹根據剛到的情報和遠處的炮聲判斷,法軍主力的一翼(左翼),正在沙勒羅瓦方面進行著毫無成效的戰鬥。於是,他沒有遵照原來的命令去圍攻那慕爾城,而是改變決心,從西南方向朝沙勒羅瓦開進,迂迴敵人的翼側,前出到了敵人的後方。當他抵達以後,這個要塞(即沙勒羅瓦)便宣佈投降。

約爾丹似乎沒有給自己提出更遠大的目標,但這個向敵人後方實施的機動,儘管不是像拿破崙和其他著名統帥那樣故意採取的行動,卻產生了同樣的結果,即在心理上發生了作用。於是,反法聯盟軍的總司令柯堡匆匆忙忙地向東開進,並在沿途收集和補充了自己的部隊。隨後,柯堡率領軍隊向著駐守在沙勒羅瓦城外的約爾丹進攻。這次在弗勒柳斯(沙勒羅瓦東北十四公里)進行的會戰是相當有名的,其戰鬥也是非常猛烈的。法國人在這次會戰中擁有絕對的優勢:不僅使敵人在戰略上喪失了平衡,而且迫使敵人只能投進一部分兵力,這一部分兵力被擊敗以後,整個反法聯盟軍也便接著實行了總撤退。

法國人轉變為侵略者以後,儘管在數量上具有優勢,但是在越過萊茵河向東進行的那次主要戰役中,卻沒有獲得任何決定性的結果。事實上,由於敵人採取了間接路線,這個戰役的最後結局,不僅預期的目的落空,而且遭到了失敗。一七九六年七月,奧國卡爾大公在面臨著約爾丹和莫羅兩支優勢敵軍的進攻時,曾經作出決定:「要使聯盟方面的兩支軍隊(即他自己和華登斯里本)逐漸後撤,避免與敵人交戰。然後,儘量爭取機會使兩支軍隊匯合起來,以便用優勢的兵力,或者至少是同等的兵力,去對付兩支敵軍中的一支」。可是,由於法軍方面的壓迫,卡爾根本沒有機會來實行這種「內線」戰略。他不得不繼續實行退卻,以便製造較為有利的條件來施行突擊。但在不久之後,法軍交然改變了前進的方向,這才使他得以實行一個堅決性的突擊。他之所以能夠實行這樣一個突擊,首先是由於一個騎兵旅長勞恩多夫的主動精神。這個旅長通過偵察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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