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八世紀的戰爭——瑪律波羅和弗里德里希二世

西元一七○一年至一七一三年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權戰爭,有著極其明顯的兩重性。從政治方面來說,它是戰爭史上一個很希罕的現象,其目的是非常有限的,但是,對於加強或者削弱路易十四世在法國的統治地位來說,同時又是一場具有決定性的鬥爭。從戰略方面來說,這場戰爭基本上是採取沒有多大成果的直接路線,作戰行動千篇一律,很少深思熟慮的迂迴機動。當然,戰爭過程中也還有幾個採用間接路線的出色例證。而且主要是同瑪律波羅的鼎鼎大名聯在一起的。由於這些行動都成了戰爭中的轉捩點,因而引起了人們的廣泛興趣。

當時參加反法同盟的國家,包括奧地利、大不列顛帝國、幾個日爾曼小國、荷蘭、丹麥和葡萄牙。而路易十四世的同盟者,只有西班牙和巴伐利亞,在戰爭開始之初,還有一個小國薩伏依。

這場戰爭,最初是在義大利北部打起來的。但是其他各國的軍隊,同時都在進行戰爭準備。奧國的軍隊由尤金親王率領,當時已在提羅爾進行集中,表面看來,似乎很快就要轉入進攻。為了與之進行對抗,法軍派出了一支由卡提拉特率領的部隊,在利佛里的隘路上佔領陣地,其目的是要擋住敵人的進路。然而,尤金親王早就作了秘密偵察,知道在深山之中還有一條很難通行的小道,而且長時期以來未被部隊使用。於是,他率領部隊從小道進軍,實行深遠的迂迴機動,向東方開進,前出到達平原之上。以後,他又不斷進行機動,繼續發展已經獲得的優勢,並以此迷惑敵人,使敵人摸不準他的真正意圖。最後,終於引誘法軍在奇阿里(布里西亞附近)對他發動一次盲目的進攻。尤金在這次作戰中打敗了法軍,從而牢牢地鞏固了自己在義大利北部的立腳點。

這些間接路線行動的成果,在同「偉大君主」進行戰爭的初期,對於同盟者來說,是一種很有價值的精神刺激因素。在此以前,人們還在認為,「偉大君主」的部隊是不可戰勝的。同時,這些間接性的行動還對法國和西班牙在義大利的影響給予了毀滅性的打擊。其重大後果之一,就是向來趨炎附勢的薩伏依公爵馬上掉轉了方向,參加到反法同盟的陣營裡來了。

西元一七○二年,雙方展開了決定性的會戰。一支巨大的法軍集結在弗郎德勒地區。它構築了一條幾乎長達一百公里的「布拉班特防線」,從安特衛普一直延展到馬斯河上的於伊城,其目的是在轉入進攻時能夠保障自己後方的安全。這時,荷蘭人已經看到自己的國土面臨著敵人入侵的威脅,於是決定依賴要塞進行固守。然而,瑪律波羅對於戰爭的觀念,完全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不過,他也沒有用直接的進攻來代替消極的防禦,沒有直接去攻擊由薄富爾率領的那支正向萊茵河進軍的法軍。他拋開了荷蘭人駐守的要塞,迅速地把軍隊領向「布拉班特防線」,前進到薄富爾部隊後撤的線路上。薄富爾在感覺到這個精神「吸引力」的壓抑之後,馬上掉轉頭來,向後撤退。一支體力上受到消耗,精神上受到壓抑的法國軍隊,可能很容易變成馬爾波羅的獵獲物,因為瑪律波羅正在等待著有利時機,準備圍殲這股敵人。可是,荷蘭國會的代表,只是滿足於把侵略者趕出國土,拒絕去殲滅敵軍。就在這一年,瑪律波羅曾經兩次把薄富爾誘入陷阱,可是兩次都因為荷蘭人猶豫不決,缺乏堅決性,而使法軍避免了覆滅的厄運。

第二年,瑪律波羅又制定了一個實施巧妙機動的計畫,其目的是要佔領安特衛普,並深深突入敵人設防的堤岸。他從馬斯特里赫特直接向西進攻,想以此牽制由維爾羅依統率的法軍主力部分。該軍當時正駐守在「布拉班特防線」的南側。第二步,由柯賀恩指揮的一支荷蘭軍隊在海軍艦隊的支援之下,向奧斯坦德發起進攻。同時,又以斯巴爾統率的另一支荷蘭軍隊從西北方向逼臨安特衛普。荷蘭軍隊沿著海岸採取這些行動,是想引誘處在安特衛普的法軍總司令官向後看,並且從其「布拉班特防線」的北端調出部分兵力。四天以後,另外一支由阿普丹姆率領的荷軍,又從東北面向法軍實施突擊。於是,瑪律波羅也就丟開維爾羅依,以強行軍的速度向北挺進,匯同各路軍隊,沿著向心方向去攻奪安特衛普。

戰役的第一階段發展得很順利。瑪律波羅的威脅逼著維爾羅依的大軍也隨之向南移動,抵近了馬斯河。可是,柯賀恩不久即取消了對奧斯坦德的深遠迂迴進攻,而同斯巴爾一起,靠著安特衛普附近實行淺近的機動。柯賀恩的這一行動,當然不能吸引法國人的注意。阿普丹姆則由於提前發動攻勢而為自己招來了災難。以後的局勢則越來越複雜化了。這是因為,當瑪律波羅開始向北進行急行軍的時候,他並未能擺脫維爾羅依。實際上,維爾羅依已超在他們前頭,派出薄富爾率領三十個騎兵中隊和三千名擲彈兵去支援安特衛普。他使擲彈兵抓住馬鐙,和騎兵並肩行進,因而這支機動部隊在二十四小時內即走了差不多六十五公里,於一七○三年七月一日趕到了安特衛普。隨後,該部隊即和安特衛普的守城部隊一起,立即向阿普丹姆發起了進攻,使阿普丹姆遭到了慘敗。這樣一來,瑪律波羅曾傲慢地稱之為「偉大計畫」的計畫,也就隨之徹底破產了。

這次失敗以後,瑪律波羅曾提出建議,要在安特衛普以南的一個地段對「布拉班特防線」實施直接的強攻。可是,荷軍統帥部拒絕了他的建議,認為對一個兵力差不多相等而又佔領著堅固設防陣地的敵人實施正面突擊會是徒勞無益的。

這一事實證明,瑪律波羅儘管進行過許多技巧的機動,但是有的時候,特別是在遭到失敗的時候,他卻很像一個瘋狂的賭徒。英國的史學家們,因為震撼於瑪律波羅的功績,而且也敬仰他的為人,往往對荷蘭人有些不夠公正的批評。他們把荷蘭人描繪得似乎不如瑪律波羅那樣高尚。實際上,荷蘭人當時面臨著強敵的威脅,稍一不慎即有亡國的危險,所以,他們當然不敢把戰爭當作兒戲或賭博。其實,他們的想法是很合理的,這正和兩百年後英國海軍上將賈利柯的見解一樣:如果他們在對自己極為危險的形勢下貿然挑戰,那麼很有可能就在幾小時內輸掉整個戰爭,由於遭到荷蘭將軍們的一致反對,瑪律波羅只好放棄在安特衛普地區強攻「布拉班特築壘防線」的念頭,並返回到馬斯河上,在那裡掩護著對於於伊的圍攻。八月底,他又在那裡說服荷蘭人,要對「布拉班特防線」實施進攻。這一次的理由比較充足,因為進攻該防線南段的條件看來已成熟了。可是,他的論證還是不能使荷蘭人信服。

瑪律波羅因為對荷蘭人產生了很大的不滿情緒,於是很容易地接受了奧皇使節伍拉齊斯拉的觀點。伍拉齊斯拉極力勸他把自己的部隊轉移到多瑙河方面去。結果,一七○四年便產生了一個在歷史上很少見到的間接路線行動的出色例證,而這些間接路線行動,正是以瑪律波羅廣泛的戰略觀點為依據的。當時,敵人有幾支主要的兵力:一支由維爾羅依率領,屯駐在弗郎德勒地區;另一支由塔拉爾德元帥率領,集結在上萊茵河一線,分駐在曼海姆和斯特拉斯堡之間;第三支為巴法聯軍,由巴伐利亞選侯和瑪律辛元帥率領,配置在多瑙河上的烏爾姆地區,這最後一支軍隊,正在造成威脅,由巴伐利亞向維也納推進。瑪律波羅決定,先把自己統率的英軍從馬斯河轉移到多瑙河,然後對巴伐利亞人施以決定性的打擊,因為他們是敵人陣營中最脆弱的一個。這是一次大規模的調動。他將要進駐的那個地區,離開自己的主要基地實在是太遠了。他所要完成的直接任務,並不是在北面所要追求的任務。因此,似乎是一個魯莽的行動。從他那個時代戰略總是傾向於謹慎的觀點來看,情形更是如此。這次機動的安全保障,完全依賴於他那非常驚人的突然性。他在前進的過程中,經常改變運動方向,在每一個所段都威脅著不同的目標,因而使敵人摸不清他調動部隊的真正目的。

瑪律波羅向南前進到萊茵河上游以後,初看起來,似乎是要沿著摩澤爾河的線路進入法國。以後,其部隊進到了科布倫次。於是人們認為,他可能以阿爾薩斯的法軍作為攻擊對象。這個印象隨後更加鞏固了,因為他採取了一個佯動性的行動,做出了準備在菲力浦斯堡架橋渡河的樣子。他把部隊開到曼海姆城邦以後,本應向西南方向前進,可是,他卻有意地轉向東南,在內卡河河谷邊緣的山林中,突然地失蹤了。然後,他越過由萊茵河和多瑙河所構成的三角形的底線,直接向烏爾姆開進。在這次行軍過程中,為了隱蔽戰略企圖,曾經在某種程度上降低運動的速度,平均每晝夜只走十六公里。

瑪律波羅的整個行軍,延續了將近六個星期。在大希巴赫(曼海姆東北六十五公里)同尤金親王和巴登侯爵會師以後,他便同後者合兵一處,聯合行動,而尤金親王則掉頭後轉,以便在萊茵河上牽制或至少遲滯法軍的行動。這時,從弗郎德勒地區尾追瑪律波羅而來的維爾羅依,雖然遲到一步,但是畢竟追趕上來了。

瑪律波羅由於實行機動而使自己處於這樣一種境地:從對法國的關係來看,已經前出到了巴伐利亞與法國聯軍的後方,而就巴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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