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三十八軍軍長 旁觀者

以後我在西線攻勢的執行中所擔負的任務就是如此的不重要,所以我甚至可以把這一段故事完全不列入回憶錄中,也無關大局。我之所以要將其列入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要對於當時在我指揮之下的部隊所具有的勇氣和優異的成就,表示感謝之意而已。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當德軍在索姆河獲得了突破的成功之後,第三十八軍的作戰可以當作一個「追擊」的戰例,我們從塞納河一直進到了盧瓦爾河,不讓敵人有喘息的機會,直到他最後崩潰為止。

當旁人正在繼續為我的理想而工作時,我本人卻在斯退丁(Stettin)忙裡偷閒,坐看著我的軍部從事於集中的工作,同時也一再奉命去視察正在波米拉尼亞和波茲南編組中的新師。

一九四○年五月十日,我在李格尼茲從無線電中收聽到德軍在西線已經發動攻勢的消息,當時我正請了短假在那裡休息。不用說,在以後幾天之中,我的一切希望和熱烈的願望,都完全寄託在經阿登向前進攻的部隊身上。他們是否能夠在強大的法軍趕到之前,就先衝過盧森堡的國境,而在巴斯通(Bastogne)的兩側透入比利時的防線呢?當裝甲部隊在色當渡過馬斯河時,是否仍能維持其衝力,而構成包圍敵軍北翼的基礎呢。

讀者一定能諒解我對那些暗害我的人的怨恨心情,當我曾經奮鬥了許久之後,我的計畫才在西戰場上開花結果的時候,我個人卻投閒置散地坐在德國的心臟地區中幹看著。

五月十日的夜間,第三十八軍的軍部奉命移駐布侖斯維克(Brunswick),從那裡我們又進駐杜塞爾多夫,並由B集團軍群指揮。在以後幾天之內,我還是無事可做,只是到處遨遊,視察已經為我軍所攻陷的比利時要塞。我也前往B集團軍群總部和第六集團軍司令部去聽取有關作戰進展的簡報。我在那裡發現他們對於敵人的最後意圖,仍無明確的概念。同時,陸軍總部似乎也沒有這種認識,因為它對於它自己的未來始終繼續保持沉默,而不是把兩個集團軍群的分界線向西北作更進一步的延伸。

五月十六日,我們的軍部改由A集團軍群指揮,次日我在巴斯通向我的老長官,倫德斯特上將報到。在那裡我受到他,我的後任索頓斯滕將軍(Gen‧V‧Sodenstern),以及我舊日同僚們的熱烈歡迎。並且也終於知道了通過阿登山地和渡過馬斯河的作戰,已經在順利進行中。我們這個軍撥交給第十二集團軍指揮,它是擔負向西直趨索姆河下游的任務,新成立的第二集團軍則準備夾在第十二與第十六兩個集團軍之間,其正面向西南。

當我剛剛達到第十二集團軍的司令部時,就經驗到一次希特勒直接干涉軍事行動的事件,奉了希特勒的指示,陸軍總部下達了一個命令,要克萊斯特裝甲集團軍在此時不得再越過奧塞(Oise)河前進,而第十二集團軍則應轉向西南並改取守勢。第二集團軍現在就應插在第四與第十二兩個集團軍之間,並接替繼續向西前進的任務。據說其理由為元首希望不惜一切的代價,以使德軍避免受到任何挫敗,因為即使只是暫時性的,也足以使本已降到了深淵中的法國士氣再高漲起來。他害怕第十二集團軍若仍照原定計劃,繼續向西直趨索姆河下游,則其側面即可能有暴露的危險。於是法軍若從南面向馬斯河以西發動一個反攻,則德軍即可能受到一個挫折。

換言之,政客的宣傳利益是早已開始對於最高統帥的職務發生了妨礙作用。一方面,這是非常明白的,若是命令克萊斯特裝甲集團軍暫停在奧塞河,就會有喪失了毀滅比利時北部境內敵軍的機會,這個裝甲集團軍本是預定了要從後方包圍敵人的。同時另一方面,命令第十二集團軍面對著西南改取守勢。結果也就無異於是在馬斯河與奧塞河之間,自動放棄了主動權。事實上,在當時並並無理由可以預料敵軍會在這個地區中作任何大規模的反攻。照A集團軍群的判斷,敵人那個軍的確在內心中有這樣一個計畫,但卻至少要另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能集中必要的兵力來發動這樣一個反攻。不過,更主要的問題卻還是在前一個冬天裡,A集團軍群所一再向陸軍總部陳述過的基本觀念,那就是當趨向索姆河下游前進時,要想確保其南側面的安全時,就只有採取一種攻勢解決的辦法。

現在已經很顯然,希特勒雖然並無足夠的勇氣,敢於在德軍攻勢的南側面接受一個暫時性的冒險,但是他卻已宣佈他有權利對於陸軍的作戰作一種個人性和極瑣碎的控制。

不過事實上,在這個關頭,希特勒之所以能用預防德軍會受到暫時性挫敗的理由,來當作他親自干涉作戰的藉口,可能還是應該歸罪於陸軍總部的無能。儘管A集團軍群早就已經提出了這樣的忠告,可是當第一支德軍已經渡過了馬斯河之後,陸軍總部並未立即把第二集團軍插入正面中。它可以插在第四與第十二兩個集團軍之間,以擔負向索姆河下游的前進;也可以插在第十二與第十六兩個集團軍之間,以在馬斯河與奧塞河之間,向西南作攻勢的前進。陸軍總部未能做到這一點的理由,並不能推諉說,由於前線上空間不夠,無法容納這樣多的師。因為當作戰地區逐漸放寬之後,可以容納更多兵力的空間也就自然有了。

這個例證只不過是再次證明,即使沒有任何的正當理由,計畫的執行也總還是難於完全符合其最初設計者的理想。

即使在這一次情況中,希特勒的干涉並不曾使作戰受到太嚴重的影響(不像以後在敦克爾克的郊外,命令克萊斯特裝甲集團軍停止進攻時那樣的嚴重),但是他指派給第十二集團軍所擔負的防禦性任務,卻仍然使敵人獲得了一個在埃納河重建一個新正面的機會。以後在法蘭西戰役的第二階段中,花了一些苦戰的代價才再度將其突破。在這個具有決定性的地段中,若是採取攻勢,即足以使任何完整的法軍防線都無法建立,這個機會卻終於被犧牲了。這一點,加上對敵軍北翼的包圍,也就是當我們考慮到無可避免的德軍第二階段攻勢時,所向陸軍總部提出的建議中的兩個最重要的基本觀念。

此時,我們的軍部也已經推進到了克里爾夫(Clerf)。那是一個風景如畫的盧森堡小城。在這個時候我們已經不再是旁觀者,而開始指揮著幾個師,跟著第二集團軍的後面走。正當敵軍的北翼馬上就要遭到決定性失敗的時候,而去擔負這種無關大局的任務,實在是很令人感到喪氣的。

大約正是這個時候,我獲得了消息說我的妻弟,羅西(V‧Loesch)在布魯塞爾的附近失蹤了,他是一個俯衝轟炸機中隊的隊長。羅西是我的妻子的幼弟,當他在德累斯頓和馬德堡讀書時,總是住在我的家裡。他是我的妻子最喜歡的一個兄弟,好像是我們的子女一樣的親密,他的年輕的太太現在也還住在李格尼茲,和我們住在一起。在以後幾個星期中,她和她的母親,以及我的妻子,都一直是憂煩不安,因為關於他的飛機和乘員都一直毫無消息。唯一確實知道的事情就是羅西是在攻擊中失事的。直到法國戰役結束了之後,我才能夠去作調查,經過了長期的搜尋,才在布魯塞爾的附近找到了飛機的殘骸。根據詢問附近居民的結果,得知當它剛剛要俯衝時,就被一顆高射炮彈擊中了。有兩個乘員跳傘逃命,當場被比軍所擊斃,一個在半空中,一個在地面上。我的內弟和另一個乘員則死在飛機裡面。

五月二十五日,我們的軍部奉命接替第十四裝甲軍的任務,克萊斯特將軍把這個軍部,連同第九裝甲師和第二摩托化師,留在艾貝維里—亞眠(Abbeville—Amiens)地區中,以確保其在索姆河下游後方的安全。我們於五月二十七日接防。

在這個時候我們在索姆河下游的地區中還沒有一個固定的正面。第十四裝甲軍的第二摩托化師,在該河左岸(南岸)上貝艾維里的周圍,據守著一個橋頭陣地。第九裝甲師則在亞眠擔負著同樣的任務。中間的地區則僅只加以監視而已。第五十七步兵師奉派接替第二摩托化師的防務。

不過敵軍也不能集中足夠數量的兵力,沿著下索姆河的河岸構成一條新的防線。我們在亞眠的橋頭陣地顯然面對著一個法國的殖民地師和一些英國兵力。艾貝維里橋頭陣地則面對著一個英國師。我們的任務即為守住這兩個橋頭陣地。最初第九裝甲師與第二摩托化師在交出了艾貝維里的防務後,本預定應留在索姆河以北當作機動預備隊使用。但是不久之後,它們也不聲不響的抽回到了海峽海岸上,參加那裡的戰鬥。

當交接防務之時,第十四裝甲軍的軍長,溫特夏將軍(Gen‧V‧Wietersheim)曾經向我說過,他不相信敵人會有任何大規模活動的可能性。當他離去一個小時之後,報告就傳來說兩個橋頭陣地受到猛烈的攻擊,在每一方面也都有敵人的裝甲兵力出現。到了下午時,攻擊終被擊退,在亞眠擊毀了幾輛法軍的重坦克,在艾貝維里擊毀了三十輛英軍的輕型及中型坦克。在後述方面,有一位名叫布林弗斯(Bringforth)的炮手,一個人就擊毀了九輛。他是我第一個授與武士級十字勳章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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