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波軍部署的評論

除非是說它的基本思想,就是想要掩護所有一切的東西,而且決不自動放棄任何的東西,否則對於波軍部署的戰略目標,就很難加以決定。這樣的政策通常總是會使較弱的一方面一敗塗地。幾年之後,希特勒也就有了這種相似的經驗——可以證明他對於波蘭戰役並未好好的學會它的教訓。

波蘭在戰略形勢上的困難很明顯。一方面,它的兵力是處於劣勢的;另一方面,其邊界的形狀使德軍可以從兩面同時發動攻擊,以後甚至於還可以從三面。當波蘭當局仍不肯放棄其「守住一切東西」的思想時,實際上也就證明心理和政治上的意圖,是極難於與鐵硬的軍事事實相配合。

除了皮爾蘇德斯基元帥,與極少數頭腦冷靜的波蘭政治家以外,幾乎沒有一個波蘭人曾經認清了,因為他們對於鄰國俄國與德國,強迫地達到了不合理的領土要求之後,遂更使其國家處於危險的地位。波蘭全部人口僅為三千五百萬,其中真正的波蘭人只有二千二百萬,其餘的都是日爾曼、烏克蘭、白俄羅斯和猶太等少數民族,他們都受到相當程度的壓迫。

除了依賴他們的法國同盟國以外,波蘭的人民在德俄兩國軍事上還是處於弱勢的時候,是花了太多的時間去夢想侵略的機會。有人想突襲孤立的東普魯士和上西里西亞;另外還有人想採取最短的路線直取柏林。

當德國在東普魯士和奧德—華爾塔盆地中都已經建立了要塞工事,而且開始重新武裝之後,這種夢想也就應該歸於幻滅了。可是波蘭的政客與軍人,依賴著法國人在西線上的同時發動攻擊,在他們內心中卻仍然不肯放棄這種妄想。上述的部署,從最初的階段上看來,固然是代表一種守勢思想,但卻也可以判斷他們的意圖,是想一旦當法國的援助發生了作用之後,馬上就可以轉移攻勢的。

此外,波蘭的總參謀部也缺乏其自己的將道傳統,那是要靠長期的經驗來形成的。從另一方面來說,波蘭人的脾氣也是喜攻而不喜守的。我們可以合理的假定,波蘭軍人的心靈中,還是懷念著其往日的光輝,至少有了這種下意識。我曾經看見過李茲‧斯米格雷(Rydz—Smigly)元帥的一張畫像,那是以波蘭騎兵的衝鋒為背景的。相反,新成立的波蘭陸軍又是接受了法國人的教育。因為事實上,自從一九一八年以來,法國的軍事思想就是以靜態戰爭的經驗為基礎的,所以當然又很難使波蘭人獲得作戰速度與機動性的觀念。

因此很可以想像得到,除了不願放棄任何的東西以外,波軍的部署計畫實在更無任何明確的作戰目標,只不過是過去的侵略野心,與今日面對著強敵必須作防禦準備的需要,二者之間的折衷而已。同時,波蘭人也誤認德國人會採取法國式的攻擊典型,那是不久就會退化成為陣地戰的。就這一方面而言,還有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也值得一提。剛剛在戰爭爆發之前,我們曾經接獲一個密報,那是與波蘭的理想攻勢意圖有關的。那是來自一個可靠的來源,據說波蘭總統或李茲‧斯米格雷元帥的親信人員,都主張波軍的部署應具有攻勢的性格,包括著把強大兵力集中在波茲南省區內的計畫在內。尤其是令人感到奇異的,據說這個計畫實際上是由英國人所建議的,姑不說是要求。在這種環境中,我們覺得這整個的情形都似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以後卻真正發現,波蘭人是的確在波茲南省區中集結有相當強大的兵力,儘管事實上,從他們自己的觀點來看,這也是一個最不可能遭遇到德軍攻擊的方向。在布楚拉(Bzura)河的會戰中,這個波茲南集團軍終於遭到了毀滅的命運。

事實上,在波蘭方面也並不缺乏合理的建議。據希萊德上校(Col‧Schneider)的報導,魏剛將軍(Gen‧Weygand)曾經建議把防線設在尼門(Niemen)河、波爾河、拉柳樹、維斯瓦河和桑河(San)等河川的後面。從作戰上來說,這是唯一適當的建議,因為這樣才可以取消受德軍包圍的可能性,而且同時利用河川的障礙,也可以相當的增強其對德國坦克部隊的防禦能力。此外,這一條防線一共大約只有三百七十五英里長,而從蘇華爾基起,到卡爾配提亞隘道為止的波蘭國界弧線卻長達一千一百二十五英里。不過若接受了這種建議,則當然必須放棄整個的西波蘭,那卻包括著這個國家的最寶貴工業和農業地區在內,所以任何波蘭政府若採取這樣一個步驟,則可能本身就會先垮臺。同時更應記著的是,即使在戰爭開始時作如此廣泛的撤退,也都不一定就能使在西方的法國人,增強其進取精神。還有若把整個西波蘭都讓給德國人,那麼對於俄國人是否將產生一種鼓勵作用,又更是一個公開的疑問。他們也許會認為時不我與,就會立即採取行動,以確保其在東面所可能分得的贓物。

所以,希萊德上校又告訴我們,波蘭軍官學校的校長,庫特齊巴將軍(Gen‧Kutrzeba)也曾提出另外一種解決方案。他在一九三八年年初,曾向李茲‧斯米格雷元帥提出了一個備忘錄。他堅持著認為決不應考慮放棄「波蘭重要戰略地區」的問題,這個地區包括著羅茲和上西里西亞的工業區,與波茲南,庫特羅(Kutno),和基爾斯等有價值的農業區都在內。所以他主張的部署計畫,是放棄防禦波蘭走廊或波茲南省區的企圖,實質上與在一九三九年最後所執行者大致相似。為了作為波蘭防禦的基礎起見,應建立一個廣泛的要塞體系,在東普魯士邊界以南,從格魯德柴茲(Grudziadz)到波茲南,形成一個寬廣的弧線,並沿著西里西亞的邊界,從奧斯托俄(Ostrowo),經過捷斯托恰瓦,到齊斯曾(Cieszyn)為止。同時,庫特齊巴也指出,仍應準備以後對於東西普魯士和西里西亞的攻擊。想要修建這樣巨大的要塞體系,實際上是完全超出了波蘭的能力限度之外。儘管如此,庫特齊巴卻已經認清了波蘭對於德國在軍事上是處於劣勢的同時,他對於法國的支援也具有清楚的認識,因為他說即使法國給予以最大限度的軍事援助,在最初六個星期到八個星期之內,波蘭也還是必須要依賴其自己的資源來渡過難關。所以他想沿著上述「重要地區」的西面周界,作一種戰略性防禦。而預備隊則在地區內集中,以便在以後採取決定性行動。

我已經說過,一九三九年波蘭陸軍所採取的部署,實際上與這位將軍所建議的是非常的相似。不過他所想像的是把主力集中在托侖—拜德哥齊茲—格尼茲羅(Torun—Bydgoszez—Gniezno)地區中,而在一九三九年的部署,卻似乎有兩個焦點,一在東普魯士周圍地區中,另一則面對著西里西亞。

一九三九年的波軍部署,其目的既然是要想掩護一切的東西,包括著前進的波茲南省區在內,由於德軍不僅擁有數量優勢而且也具有迂迴能力,所以那是註定了要失敗的。那麼波蘭又應該如何作戰,以避免這種失敗呢?

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庫特齊巴將軍所指出的戰略要區,是應該自動放棄呢?還是由於德軍從東普魯士、西里西亞,和斯洛伐克所作的包圍,結果將會與波蘭的陸軍同歸於盡呢?這也是在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四四年之間的時候,每逢希特勒要求我堅守鄧尼茲(Donetz)盆地,第聶伯河(Dnieper)一線,和俄國其他地區時,我所一再向他提出的同樣問題。

照我看來,對於波蘭的問題,其答案是非常的明顯。從其最高統帥部的觀點看來,一切的結果就要看波蘭陸軍,有無能力不惜一切的代價繼續拖下去。必須等到西方國家發動攻勢,才能迫使德國人把大部分兵力撤出波蘭的國境。固然工業地區的喪失,就表面上來看,將使波蘭不能作長期的戰鬥,但只要戰鬥兵力仍繼續存在,則仍然有贏回它們的希望。無論如何,波蘭陸軍決不應讓它自己,在維斯瓦河的西面或兩岸上受到敵人的包圍。

波蘭問題的全部關鍵就是「爭取時間」。很明顯,在波爾—拉柳—維斯瓦河一線的前面任何地區中,都不可能作任何決定性防禦的企圖,但在南方側面卻也許有這種可能性——為了扼守在維斯瓦河與桑河之間的波蘭中央工業區,這個正面應推進到杜拉傑克(Dunajec)河為止。

最重要的事情為避免受到從東普魯士與西斯洛伐克兩路進攻的德軍的包圍。在北面可以利用的防禦工具為波爾—拉柳河一線,以及直到莫德林或維索格拉德(Wysograd)要塞為止的維斯瓦河。這無論如何,是可以構成一個堅強的天然障礙物,而舊有的俄國要塞,雖然已經落伍了,但也還可以提供補助性的支援。此外,即使有任何德國的裝甲兵力從東普魯士方面出現,那似乎也決不會是實力太大的。

南面的問題為扼守卡爾配提亞山脈中的隘道,以阻止德軍深入波蘭後方的迂迴運動。這兩個任務,毫無疑問都可以用有限的兵力來完成。把波蘭兵力展開在波爾—拉柳一線的前方,其所犯的錯誤正是與把強大兵力推進到走廊地帶和波茲南省突出地區中去同樣巨大。

對於南北兩面的深入迂迴行動,已經作了必要的保障之後,於是也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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