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三十六章 一個命運攸關的決定

斯大林同意於七月中在柏林舉行三國會議——我試圖安排及早召開——我邀請艾德禮先生同到波茨坦去——他同意——美軍即將撤退到它自己的佔領區去——歐洲有優先解決的必要——今天的形勢——六月四日和九日我致杜魯門總統的電報——為他草擬的給斯大林的電報稿——六月十四日我給總統的答覆——六月十五日我給斯大林的電報——他的答覆——西方盟國軍隊的撤退——大選的負擔——蘇聯軍隊佔領了分配給它們的佔領區——舊金山會議的結束——我對於一個世界機構組成的看法——同哈利法克斯勳爵通信——在昂代的假期。

六月一日杜魯門總統告訴我,斯大林元帥已同意於七月十五日左右在柏林舉行一個他所稱為的「三人」會議。我立即答覆說,我將很高興地帶著英國代表團到柏林去,但是我認為杜魯門所提議的七月十五日,對於要求我們彼此注意的緊迫問題來說,是太晚了,而且我們如果讓我們個人或一個國的需要妨礙及早開會的話,我們還將使全世界的希望和團結受到損害。我覆電中有這樣的話,「我雖然處於火熱的競選運動之中,我並不認為我在這裡的任務可以與我們三人之間的會議比擬。如果六月十五日不可能,為什麼不在七月一日、二日、三日?」杜魯門先生答稱,經過充分考慮後,就他來說,七月十五日是最早的了,並且說正在依此進行佈置。斯大林是不願意把會期提前的。

這件事我不便再進一步堅持。

首相致杜魯門總統

一九四五年六月九日

我雖然原則上同意於七月十五日在柏林舉行三方會議,我希望你會同意我的意見,英、美、蘇三國的代表團應該各有分屬於他們的完全分開的寓所,而且有他們自己的警衛,此外另有第四個場所供我們開會之用。我們所商定的是由我們三國或連法國在內,以四國平等地位到柏林去開會,而不能接受像從前前往雅爾塔時只作為蘇聯政府和軍隊的客人看待的那樣的原則。我們應該由自己來預備一切東西,並且在平等的條件下開會。我願意知道你在這方面的意見。

斯大林同意各代表團應該按照我的建議來安排各自的住宿。每一個代表團應該有它自己的禁區,由它的首腦來決定應該在哪一種方式之下加以管理。波茨坦的德國皇太子的王宮將作為共同的會場之用。附近有一個良好的飛機場。

※※※

我曾經說過,我多麼強烈地認為每一個政府的首腦,在危機時期中,應該有一個副手能參與一切事情,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就能夠因此保持連續性。在戰時的議會中,保守黨佔了大多數,我一向把艾登先生看成我的繼任人,並且在國王召見的時候,我曾照這樣稟明瞭國王。但是現在已進行一個新議會的選舉,而結果尚未揭曉。因此我覺得理應邀請反對黨領袖艾德禮先生出席波茨坦會議,使他能熟悉一切事務而不致脫節。六月十五日我寫信給他:

一九四五年六月十五日

我現在正式邀請你在最近期間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即將舉行的三方會議。

自從我向議會宣佈了這個意圖以後,我注意到工黨主席拉斯基教授昨天晚上發表了一個聲明,他說:「當然重要的是,如果艾德禮先生出席這次會議,他只能以一個觀察員的身份出席。」

英國政府當然必須對於一切決議負責,但是我的意思,你應當以朋友和顧問的身份前往,並且在我們久已意見一致和通過公開宣言被公認為意見一致的一切問題上幫助我們。實際上我認為英國代表團應當像在舊金山時一樣地工作,不同的是,像我已經說過的,你除了樞密顧問的身份以外,對國王不負任何正式的責任。

如果僅僅以一個默不作聲的觀察員身份來參加,我想是有損於你作為我們黨的領袖的地位的,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也沒有權利把這種負擔推到你的身上去。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確切告訴我你是否接受我的邀請。

艾德禮先生在他的來信中接受了邀請,他在信中說,他已經同下院裡他的主要同僚們商量過,他們同意他應該在他信中所表明的基礎上接受我的邀請。艾德禮先生補充說,從來沒有人建議說他只應作為一個觀察員去出席會議。

這次會議叫作「終點」。

※※※

我所以一直著急要趁早開會,主要理由當然是因美軍急於要從戰爭中所曾經贏到手的界線撤退到佔領協定中所規定的區域中去。關於佔領區協定的來歷,以及贊成和反對把它們改變的論據,在前面的一章已有記述。【1】我所擔憂的是華盛頓有一天會作出決定,讓出這一大片地區——長達四百哩,最深處達一百二十哩。這裡面擁有好幾百萬的德國人和捷克人。放棄它就將在我們同波蘭領土之間設置一道很廣闊的鴻溝,並將實際上結束我們影響她的命運的能力。俄國對我們的態度的改變,雅爾塔所達成的諒解經常遭到的破壞,它向丹麥的挺進幸被蒙哥馬利及時的行動所挫敗,對於奧地利的侵佔,以及鐵托元帥在的裡雅斯特的威脅性的壓力,這一切,在我和我的顧問們看來,已經造成與兩年前規定佔領區時完全不同的形勢。的確,所有這些問題應該通盤考慮,而現在正是時候了。此時英美兩國的陸軍和空軍,在未因復員及對日作戰的壓倒的要求而離散之前,仍然是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因此當前是作出總解決的最後時機。

【1】參看第三十章。

能早一個月那就更好,但是現在還不算太晚。另一方面,斷送德國的整個中心和心臟——不,歐洲的中心和拱心石——作為一種孤立的行動,在我看來,是一種不顧到將來的嚴重的決策。如果一定要這樣做的話,也只能作為一種總的和持久的解決方案的一部分。我們到波茨坦去將沒有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東西,而且歐洲未來和平的前途可能由於不履行責任而落空。然而事情不由我作主。我們自己撤退到佔領區邊界以內關係還不大。美國軍隊有三百萬,而我們只有一百萬。我所能做的事情,首先是呼籲提早召開「三方」會議。

如果不成,其次是暫緩撤退,直等到我們能夠在平等的條件下,面對面地把我們所有的問題整個提出來。

經過八年之後,現在是什麼樣的景象?俄國的佔領線已經是從呂貝克起直伸到林茨為止。捷克斯洛伐克已被席捲。波羅的海國家、波蘭、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已經淪為極權主義的共產黨統治下的衛星國。奧地利問題完全得不到解決。南斯拉夫已經像一匹脫韁之馬。只有希臘得到拯救。我們的軍隊已經散去,要對付俄國軍隊,就是要再集合六十個師也非經過一個長時間不可,而俄軍在裝甲力量和兵員上都佔有壓倒優勢的力量。這還沒有把遠東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計算在內。

只有原子彈在我們面前展開它的一面兇惡的盾牌。除了這個新的可怕的武器以外,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危險,從一開始就在嚴重不利的條件下,把它的陰慘的影子籠罩在全世界自由國家頭上。所以這個勝利的時刻,也是我們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後的維持世界持久和平的機會,就這樣被從從容容地聽任其消失。六月四日我把下面這些話打了一個電報給總統,這些話現在不再有什麼人爭辯了:

首相致杜魯門總統

一九四五年六月四日

我深信你會理解我為什麼切望開會日期提早的理由,即提早到〔七月〕三號或四號的理由。對於美軍撤退到中部地區我們的佔領線內,因而使蘇聯的力量深入到西歐的心臟,並且放下一道鐵幕使我們和東邊的一切事物隔開,我認為是深可憂慮的事。如果非撤不可的話,我希望這次的撤退能和將真正奠定世界和平的基礎的許多重大事情連帶一起解決。實際上,至今沒有什麼真正重要的事情曾經獲得解決,你和我都不可避免地要對將來負重大的責任。所以我仍然希望日期可以提前些。

我提到俄國人在維也納的高壓手段來加強這種論據。

首相致杜魯門總統

一九四五年六月九日

我們派到維也納去的代表團,接到托耳布金元帥的命令,限於六月十日或十一日以前離開。他們不允許越出市區界限以外去看任何事物。而且只有一個飛機場允許盟國使用。這裡是奧地利的首都,根據協定,應該像全國一樣,分成四個佔領區;但是在那裡除俄國人以外,任何人沒有一點權力,甚至於通常外交上的權利也不給。如果我們在這件事情上讓步,我們就必須把奧地利視為已屬於蘇維埃化的半個歐洲之內。

二‧另一方面,俄國人要求英美在德國的軍隊撤退到佔領線裡面去,這是很久以前在完全不同的情況下規定出來的,而柏林到那時勢必已經完全蘇維埃化了。

三‧在奧地利問題得到解決以前,我們拒絕在主要的歐洲戰線上撤出,會不會更好些?最少關於佔領區的全部協定也要同時付諸實施,這是否更穩當些?

四‧已經有一份電報發給國務院,說明我們在維也納的代表團的真實情況。我推測他們將在提出抗議之後,按照命令於六月十日或十一日離開。

兩天以後,我給外交部一份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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