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三十五章 聯合政府的結束

聯合政府的成就——兩個競選的政黨組織的力量和弱點——一九四四年十月三十一日我對下院的演說——一旦打敗德國,需要訴諸全國選民——六月和十月之間的選擇——我渴望把大選推遲到日本投降時為止——同艾登先生的通信——我建議聯合政府應延續到取得對日勝利以後——艾德禮先生拒絕這個建議——五月二十三日我向英皇提出辭呈——「看守政府」——宣佈投票結果日期定於七月二十六日。

無論國家或私人的問題,很少像決定大選日那樣使我心中感到很為難。戰時議會幾已經歷十年,或者說已達正常任期的一倍。各黨派於一九四○年五月間為之而聯合在一起的最高任務已經完成。全國各黨派的聯合政府擁有強大的力量,足以頂住漫長歲月的禍患、不幸以及由於戰爭中的錯誤和意外而造成的失望情緒,除了聯合政府,再沒有任何別的力量能使不列顛喚起它的巨大的潛力和持久力。現在,我們為之而聯合在一起的關於歐洲的任務已告完成。它的果實尚待採集。

這一個過程包含著一系列雖不那麼激烈但重要性並不減弱的問題,這些問題足以影響我們曾為之而戰的一切。如果不用戰時的幹勁並處理得不好,就不能得到有成果的,更不用說持久的和平了。

從來沒有別的首相能盼望得到比我在工黨中所曾得到的更加忠實、堅定的同僚。儘管如此,當完全打敗德國的前景越來越迫近的時候,他們的黨派機器開始發揮作用,開展了廣泛的和越來越多的活動。這當然是他們的權利。當戰爭日益深化情景趨於黯淡的時候,保守黨的骨幹幾乎全部參加戰時工作。許多比較年輕的則入了伍。工黨,或者像我們在爭論激昂時所稱之為社會黨,它的該心在當時是工會。工會中的許多領袖當然想到前線去,但是組織我們的生產和爭取逐日取得最高成果的整個過程,卻不容許他們脫身。他們全部在國內戰線上做了別人所不能做的工作,而同時他們又維持著——誰又能責備他們?……他們的黨派關係;等到我們的致命危險一旦過去以後,這些關係越發增加了黨派的色彩。這樣一來,這一邊的政黨完全去掉黨派活動,而另一邊的政黨卻不受阻攔地繼續開展黨派活動。這不是譴責而是事實。黨派鬥爭和黨派政府不應該加以貶低。在和平時期中,國家安全不受威脅的時候,那是自由的議會民主的條件之一,至今還不知有什麼東西可以永久代替它。

在保守黨方面,我們尖銳地意識到,當戰爭的危險縮小下去,而勝利的曙光出現在我們的地平線上的時候,就政治組織來說,我們是站在非常不利的地位。我們突如其來地面臨著通過大選投票訴諸全國人民的憲法上的需要。當大選越來越迫近的時候,政府裡的成員感覺到他們正在向著相反的方向分道揚鑣,而且越來越明顯地出現一整套新的標準。我們已經不再是戰友而變為競爭權力的敵手了。在不列顛,所謂黨派的分歧其實主要是著重點的分歧,彼此勢必爭奪一切有利的地位,成群的男男女女都在為遊說爭取對他們的觀點和組織的支持而日夜奔忙。

一九四四年十月三十一日,當我動議延長議會任期的時候,我曾對下院說過:

讓我們假定對德戰爭在三月、四月或五月間結束,參加聯合政府的某一政黨或所有其他各政黨要從政府中撤回它們的部長,或者想要從那些日子起結束聯合政府。這樣,無論在公的或在私的立場上將有很多人認為這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但是德國一經擊敗之後,這樣的事情無論在這個政府裡,或者在這個議院裡,在我們之間都不會成為一件受到責難或可悲的事……

當我們把整個日本問題加以審議的時候,單就軍事上來看,如果假設在擊潰希特勒之後不到十八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徹底摧毀日本的鬥志或作戰能力,那肯定是不夠慎重的,而且這段時期還必須由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不斷地每隔幾個月作一次修正。

把本屆議會的壽命再延長兩年式三年在憲法上將是一個極嚴重的錯誤。就拿現在來說,沒有一個三十歲以下的人,投過一次大選的票,甚至於在補缺選舉上也沒有投過票,因為選民登記在戰爭一開始就停止進行了。因此,據我看來,除非所有的黨派決定把現在的聯合政府維持到擊敗日‧本時為止,我們惟有以反納粹戰爭的結‧束作為決定大選日期的指針。

現政府的效率這樣高而竟然要拆散,我是引為遺憾的。

這個政府不但在進行戰爭方面獲得空前的成功,而且在過去兩年內已經擬訂出或已在實行一個革新的和謀求社會進步的方案。這在平時通常情況下很可能要佔去整整一屆議會長達五六年之久的時間才能做到。實際上,我可以說——而且我在這一點上的確十分坦白——我在這個議會裡,已經服務了四十二年,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政府使我能夠一直給以更忠實、更信任和更始終一貫的支持。〔大笑〕。雖然我對於這些由於個人的善意、由於在偉大事業的戰鬥友誼,以及從這種戰友之誼中產生的日益增長的勝利的意識交織在一起的力量一旦拆散不免感到遺憾和惋惜,但是我對任何人主張在德國的危害消除後應訴諸於人民卻不能有所責怪。的確,我自己也清楚地看出,本屆議會在對德戰爭時期終了以後,再延續下去將是錯誤的……

我可以向本院保證,如果工黨和自由黨沒有十分真誠的表示,我不能不在有效和正式結束對德戰爭之後,把解散議會一事,呈請國王裁可。我深信這是處理從許多方面來說是一種空前局勢的一個老實、公正和合乎憲法的辦法,儘管這種局勢還不至於破壞我們英國的靈活制度。同時我必須承認我們的處境不會變得越來越順利。解散的氣味已經在擴散,各黨正傾向於懷著日益增長的即將散夥的心情,在議會兩邊彼此側目相看……

宣佈議會解散必然會標誌著現政府的結束。保守黨在本屆議會中擁有超過其他一切黨派及無黨派者一百席以上的多數,因此應該由我們來為不可避免的大選作好安排。我想不會有人希望在萬分匆忙之中,或正當在慶祝勝利和感謝上帝拯救我們得免於難之際舉行選舉。勢必要有一個間隙時期。還有,我們特別需要小心的是,務使實際上每一個有選舉權的人能有公平的機會去參加選舉。這對於士兵們尤其適用,他們中間有許多人正在離開本國很遠的地方服役……

因此可以肯定,從國王批准解散之日起,將需要有兩三個月的一段時間。這對各個政黨和候選人也是公平的,他們通常要在精力充沛的狀態下,著手互相較量……最後,要政府繼續任職到法定任期或法定展延任期的最後一刻,既與慣例不合,而且採用那一類的實例也是很不健全的。

※※※

可以看出,去年秋天我自己曾經怎樣決然地許諾過,在對德戰爭結束時舉行選舉。回顧一下,如果我當時要求把期限比我所要求的放寬一些,那就更妥當些。這件事在當時是很容易辦得到的。

我沒有這樣做,而從德國投降的時刻起,公眾的思想就很快地從舉國歡慶轉到黨爭上去。現在選擇的就在於六月和十月之間。我現在希望並且竭力主張我們應該繼續待在一起直到擊敗了日本、簽訂了和約和軍隊回國以後。赫伯特‧莫里森先生站在黨務的最前列,他終於提議工黨的部長應該留在政府裡直到十月底為止。我們從德國禍患中解救出來的感覺將逐漸減弱,而我們重新部署兵力對日本作戰的負擔勢將加重,因此在十月十五日開始實行新的選民登記將被認為對工黨有更大的好處。我們既把地方和全國的選舉權劃一起來,從而把市區的選民團體的數目增加了一倍,他們可能期望在地方選舉中得到勝利作為議會鬥爭的令人鼓舞的前奏。同樣這些理由反過來,使保守黨的黨務經理人們傾向於六月。在保守黨主要部長的一次會議上,我一反常例要求每一個人把他的意見寫在一張紙條上。除兩人以外,全都贊成六月。這當然不能作為定議。向國王提請解散的權利完全屬於首相。除此以外,當我的同僚們從我的態度上看出我對黨爭是怎樣的不歡迎,他們立即向我保證,不論我作出什麼決定,他們均將予以支持。

我對於六月或十月都不喜歡。六個月以前,當打敗德國的問題壓倒其他一切問題的時候,不難以超然的姿態來談論以後將發生什麼事情。但是現在有了前面各章中所述的新的嚴重問題壓在我的身上,我殷切希望全國的戰友之誼和團結一致能保持到對日戰爭結束時為止。這很可能再需要一年或甚至於一年半的聯合。這樣對於我們所服務得還不錯的全國是否要求過多?看來這確實是符合國家的利益的。但是這唯有在兩黨之間有一個友好協定才有實現的可能。鑒於我在一九四四年秋天說過的話,我覺得我們應該要求選民通過公民投票或以其他方式來認可我們這個有限而合理的任期的延長。

自從打敗德國之日日益迫近之時起,競選的氣氛已經壓迫著我們,但無論如何在年底以前勢將歸於消散,而對於擺在前面需要我們通力合作的各項重大任務,或許我們大家還能夠一道工作。據我看來,在解決我們的問題的一切辦法中,最壞的無過於在十月裡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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