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二十章 一個新的會議的準備

紅軍的進展——在義大利的戰鬥——東歐的政治問題——總統和斯大林之間關於波蘭的通信——需要召開三大國會議——我同意這個倡議——一月一日我給羅斯福先生的電報和他的覆電——我努力安排一個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會議——一月二十一日哈里‧霍普金斯到倫敦——對雅爾塔地點的疑懼——一月二十九日我飛到馬耳他——二月二十六日瓦萊塔港的情景——英美兩國參謀長們的討論——到薩基去的寒冬飛行——驅車直奔雅爾塔。

前面幾章中已經敘述了蘇軍進軍到波蘭和匈牙利的邊境。俄國人自從十月二十日佔領貝爾格萊德以後,重又插進了多瑙河流域,但是當他們向匈牙利平原深入推進時,便遭到頑強的抵抗。十一月二十九日他們在布達佩斯南面八十哩的地方進逼多瑙河上的一個橋頭堡,並且向北進襲,十二月底這個首都已經完全被包圍,並且經受了六星期之久的若干極其殘酷的巷戰。在巴拉頓湖的沿岸德國人頑強的抵抗和猛烈的反攻,也使俄國人在第二年春天到來之前只好停止前進。

俄國人在波蘭經過夏季大舉進軍之後,把秋季的幾個月用於重新集結軍隊。到了一月他們準備就緒了。從散多梅爾的前沿陣地向西出擊,月底他們已經越過邊境深深插入到上西里西亞的大工業盆地,再往北進,渡過華沙兩旁的維斯杜拉河,他們在一月十七日攻克了那個城市,並且在圍攻波森的同時,以扇形陣勢向奧得河下游前進,直趨什切青和但澤。他們同時從東、南兩面攻進了東普魯士。到一月底,除了敵人以重兵守衛的哥尼希斯貝格要塞以外,他們已經佔領全境。這裡的守軍像但澤的一樣,繼續作頑強而無望的抵抗,直到四月為止。被切斷於庫爾蘭德的德國軍隊,在德國投降以前,仍舊留在那裡,因為希特勒不許他們撤走。

蘇軍最高統帥部以可能是三與一之比佔優勢的陸軍兵力和佔上風的空軍,運用一種戰略,使人回憶起一九一八年福煦的最後勝利。一系列的戰鬥,有時在這裡,有時在那裡,沿著一條寬廣的戰線打出許多連續的缺口,到後來使敵人的全線被迫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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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自己在西線的戰役,雖然規模較小,也同樣把我們帶到了德國的邊境。所以到一九四五年一月底,希特勒的軍隊,除了在匈牙利和義大利北部僅有的一點脆弱的據點以外,實際上已被壓縮進其國境以內。在義大利,像前面已經敘述過的,亞歷山大的儘管巧妙但已被切斷的無望的攻勢,已經停止了。在十一月間,戰略空軍和戰術空軍開始了對從德國到義大利的鐵路線的一個六個月的空襲戰役。由於變壓站被摧毀,勃倫納線的大部分被迫不得不停用電氣而改用蒸汽來曳引,而其他地方敵人增援和補給的活動也受到嚴重的阻礙。關於美國空軍總司令埃克將軍手下坎農將軍所指揮的盟軍戰術空軍逐日的緊張作戰情況,無法一一記錄。他們冒著惡劣的天氣壓制住敵人,對於秋季戰役大有幫助,所以大大值得亞歷山大將軍在電報中予以表揚:

我對於坎農將軍作為一個領導人的天賦,以及由於他的經常的幫助和支持而使我得到的鼓舞,我怎麼稱讚也不為過分。要衡量他的功績,只要看我們已經完全不受敵人的空襲,以及地面部隊所得到的密切和有力的支援就行了。當我們的軍隊進入敵境的時候,隨處可以看到一連串一連串遭受毀壞的敵人的車輛、炸毀的橋樑和無用的鐵路。

不過義大利的解放要等到明春才能完成。

以上就是即將舉行的三國會議前夕的軍事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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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局勢,至少是在東歐方面,絕不是那樣令人滿意的。

希臘只達到了不穩定的平靜,似乎在普選和無記名投票的基礎上,在一個適當的時間以內可以成立一個自由和民主的政府。但是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則已落入蘇聯軍事佔領的掌握之中。匈牙利和南斯拉夫已籠罩在戰場的陰影裡。波蘭雖然從德國人手中解放出來,也不過是把一個征服者改換成另一個征服者。這廣闊地區的前途,在德國一旦被擊敗之後,也不能受十月間我訪問莫斯科時跟斯大林商定的非正式而暫時的安排的支配或影響,而且就我來說,原意也從來不是要這樣的。

戰後歐洲的整個模樣和結構急需重新加以討論。一旦納粹被擊敗,應該怎樣對待德國?在最後擊敗日本的戰爭中,我們估計能從蘇聯方面得到什麼幫助?軍事目的一旦達到以後,為了世界將來的和平和有效的管理,三大同盟國能提供什麼樣的措施和組織?敦巴頓橡樹園的討論,有一部分問題沒有取得一致的意見而告結束。在蘇聯所贊助的「盧布林波蘭人」同從倫敦去的他們的同胞之間的談判,是由艾登先生和我在一九四四年十月訪問克里姆林宮時克服許多困難所促成的,這個談判範圍雖小,重要性卻不小,但結果和敦巴頓談判相同。隨著米科萊契克跟他的倫敦的同事們脫離關係以後,總統和斯大林之間曾有過枯燥無味的通信往來(羅斯福先生一直把情況告訴我),而一月五日蘇聯人竟然違背英美兩國的願望,承認盧布林委員會為波蘭的臨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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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已經告訴我他跟斯大林交換過如下的一些電報:

斯大林元帥致羅斯福總統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自米科萊契克上次訪問莫斯科以來所發生的幾件事情,特別是我們從波蘭逮捕的恐怖分子——波蘭流亡政府的秘密代理人——那裡所截獲的他們跟米科萊契克政府的無線電通信,顯然證明米科萊契克同波蘭民族委員會的談判被當作一種煙幕,以便那些人在米科萊契克的背後指揮對波蘭境內的蘇聯軍官和士兵們搞罪惡的恐怖活動。恐怖分子受波蘭流亡者的指使,在波蘭殺害紅軍的官兵,領導一場罪惡的鬥爭來反對解放波蘭的蘇軍,並且直接幫助我們的敵人,他們實際上就是敵人的盟友,我們不能容忍這樣一種情況。阿爾齊謝弗斯基接替了米科萊契克,以及波蘭流亡政府部長的總的調換,已經使情況更加惡化,並且對波蘭和流亡政府之間的關係造成了一種危機。在此期間,波蘭民族委員會已取得了一些重大的成就,如加強波蘭國家以及波蘭境內的政府權力機構、擴大和加強波蘭的軍隊、實施許多重要的行政措施,而首先是有利於農民的土地改革。這一切已經導致波蘭的民主力量的鞏固,並使民族委員會在波蘭的廣大群眾之間和國外廣泛的波蘭社會各界之間大大提高了威信。

在我看來,我們現在應該關心支持波蘭民族委員會和一切願意並有能力跟它合作的人們,這對於盟國和對於我們共同任務——加快擊敗希特勒德國——的解決尤關重要。就蘇聯來說,它既已負起從德國佔領者的手中解放波蘭的全部責任,那麼它跟波蘭的關係問題,在目前的情況下,其任務就在於同波蘭人民在自己土坡上建立起來的政權經常保持密切和友好的關係,這個政權已經壯大起來,有了它自己的軍隊,這支軍隊正在同紅軍並肩作戰一起對付德國人。

我應該坦白地說,如果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將自行改為波蘭臨時政府,那麼根據上述的情況,蘇聯政府並沒有什麼重大的理由來推遲給予它以承認的問題。必須記住,蘇聯比之任何其他國家更關心於加強一個親盟國的和民主的波蘭,這不僅因為蘇聯承擔解放波蘭的戰爭的主要負擔,也因為波蘭是蘇聯的近鄰,因此波蘭問題跟蘇聯的安全問題是分不開的。我應當補充說,紅軍在波蘭境內對德國作戰的勝利,多半要靠在波蘭有一個和平而可靠的後方。波蘭民族委員會能充分注意到這種情況,而流亡政府和它的秘密代理人正用恐怖的行動,在紅軍的後方製造內戰的威脅來抵消紅軍的勝利。

另一方面,在波蘭目前的情況之下,也沒有理由要繼續採取支持流亡政府的政策,它已完全失去波蘭國內人民的信任,而且又在紅軍的後方製造內戰的威脅,從而損害了我們戰勝德國的共同利益。我認為,如果各盟國的政府協議,作為第一步立即與波蘭民族委員會互派代表,以便民族委員會改變為波蘭臨時政府之後,經過一段時間,即可承認其為波蘭的合法政府,這樣做對於我們的共同事業將是既自然,又公正而有利的。否則,我恐怕波蘭人民對於盟國的信任將會削弱。我認為我們不能讓波蘭人民指責我們為了一小撮在倫敦的波蘭流亡者的利益而犧牲波蘭的利益。

羅斯福先生在給我的電報中,告訴我他所作的答覆。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我今天已將給斯大林的下列信件發出。你會看到我們是步調一致的。

「我對於你十二月二十七日有關波蘭的來電感到不安,並且深為失望,你在來電中告訴我,你無法把承認盧布林委員會為波蘭臨時政府的問題暫且擱置,等到我們有機會舉行會議時再就這一整個問題作徹底的討論。如果你能夠把純粹屬於法律上的承認行為推遲一個月,即在我們見面之前的這一短時期,我想這不會對你們的政府和軍隊造成嚴重的不便。

「在我的請求中我並沒提出要你跟盧布林委員會減少實際上的關係,也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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