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四十五章 向義大利進軍

五月二十六日我們啟程往北非——馬歇爾將軍和對俄國的公報——往直布羅陀的一段長距離飛行——飛機遭到電擊——到達「修道院」——馬歇爾視察直布羅陀的防禦工程——黃昏時在阿爾及爾降落——我們進攻西西里和義大利的決心——英國在地中海的實力——五月二十九日同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會議——「小鬼」作戰計劃——一個關係重大的問題:橫渡海峽的襲擊——布魯克將軍和進攻義大利——同盟國在地中海地區的二十七個師——我的「關於背景的備忘錄」——土耳其和一條巴爾幹戰線——亞歷山大將軍的一篇給人深刻印象的報告——我的迦太基之行——六月三日我們最後一次會議——蒙哥馬利關於攻擊西西里的信心——我們在和諧氣氛中分別——一出可憐的悲劇——形勢變了。

第二天五月二十六日清晨,馬歇爾將軍、帝國總參謀長、伊斯梅,以及我的其餘隨行人員,乘水上飛機從波托馬克河起飛。羅斯福總統在那裡為我們送行。

我們一飛到空中,我就專心於給俄國公報的工作。因為我發現這一卷草稿上佈滿了總統和我的潦草修改的筆跡,很難找出頭緒,我就把它送交馬歇爾將軍。他在兩小時後給我一份打得整潔的稿子。我非常滿意這一文件,它恰恰表達了總統和我所要表達的意見,既清晰而又含蓄,不僅說明了軍事問題,而且也說明有關的政治問題。這事激起了我的欽佩。

過去我以為馬歇爾是一位嚴峻的軍人和一個陸軍中偉大的組織者和建立者——美國的卡諾【1】。但是現在我看出來,他是一位對於全局具有犀利目光和卓越見識的政治家。我很中意他的草稿,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我寫信告訴總統,不可能寫得更好了,他要作什麼修改,無須再和我商酌,可以直接發出。

我們在紐芬蘭的巴特伍德著陸加油,馬歇爾的草稿和我的信件從那裡由飛機帶回華盛頓。總統並未變更一字。

【1】卡諾(一七五三—一八二三),法國拿破崙時代的戰略家和軍隊組織者。——譯者

在提前吃過晚飯以後,我們橫渡大洋前往直布羅陀的三千哩飛行又開始了。這次飛行看起來是一段很長的距離,但是隨時將旅行安排通知我的湯普森中校(「湯米」)解釋說,我們差不多是沿著「大圓航線」(GreatCircle)航行,實際航行顯然不像看起來那麼長。起飛的時候天已黑了,我們都準備睡覺。「波音」式飛機中新房的雙人大床很舒服,我沉睡了好幾小時。忽然發生了一次意外震動和突然下降。我醒了。出事了。但是沒有任何影響,在空中旅行最重要的就是不出事故啊。我完全醒來後就披上拉鏈服,走過我們寬敞飛機的中央長廊,登上通往駕駛室的梯子。我坐在副駕駛員的位子上。

現在是一個可愛的月夜。待了一會兒,我問駕駛員為什麼突然下降。「我們受了閃電的打擊,」他說:「但是未出什麼事。」

這是一件好消息。我們未著火或在空中被擊碎;無須在離任何地方都有一千哩以外的地方被降落。我老覺奇怪,為什麼飛機對於電擊並不在意。電擊對於地面勤務人員似乎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以後我知道,當時飛機上大家也是很焦慮的。

我俯視七千呎下的平靜大洋;從那樣的高度向下看,大洋似乎總是平靜的。在我們的下面,看起來像有一艘小型的不定期的貨船。它的出現,使我產生一種舒適的特殊感覺。在這種心曠神怡的幻覺下我又去睡覺了,一直睡到天亮時才醒。

我愛看黎明的來臨,因此我又走到前面去。當你以每小時一百六十哩的速度向東飛行時,你很早就遇見太陽,它也升得極快。在這樣的長途飛行中我堅持我的慣例,開飯的時間應按照胃口需要的時間規定,一個人在天亮以後起床,就要吃早飯;過了五小時,吃午飯。午飯後六小時吃晚飯。這樣,他就不受太陽的支配,否則,太陽對他的事務會發生太多的關係並攪亂了工作慣例。馬歇爾將軍和我進行了非常愉快的談話。他詳細地問我關於美國憲法所容許的「彈劾」和英國議院仍保留的「褫奪公權」的分別。我沒有費什麼事就使他相信保存這種極其尊嚴的法律程序的必要。我們兩人利用閒暇時間清理了一些積壓文件。當行近直布羅陀時,我們找尋周圍的護航機。一架護航機也沒有。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一架身份不明的飛機所吸引,起初,我們以為它對我們發生興趣。由於它不再飛近,我們斷定它是一架西班牙機。但是直到那架飛機消失時為止,他們似乎都很關心。降落時大約是下午五點鐘,總督在那裡歡迎我們。在當夜繼續飛往阿爾及爾是太晚了,他用車將我們載到他居住的「修道院」去,那裡的修女們已在兩個世紀以前搬走了。

關於「修道院」這個名字有一段故事。直到一九○八年,總督的官邸始終叫作「修道院」。可是就在那一年,國王愛德華七世的御前秘書,亨利‧龐森比爵士寫信給總督說,國王以為把這個名字改為「官邸」合適些。理由是,當國王在喬治‧懷特爵士的總督任內視察直布羅陀時,英國報紙有一段記載,大意是,國王曾在「修道院」午膳。十天以後,國王陛下收到新教聯合會通過的一份決議,對於國王不但認為有必要視察一處羅馬天主教的機構,而且甚至在那裡午膳,表示遺憾。然而,當國王喬治六世於一九四三年六月視察北非時,他表示了將總督官邸重新命名「修道院」的願望,所以總督官邸現在仍叫「修道院」。

直到次日下午,我們才能離開直布羅陀前往阿爾及爾,所以有機會帶領馬歇爾將軍參觀直布羅陀。我們作了幾小時的巡禮,視察了保證永久供應要塞淡水的新蒸餾廠,各種重要炮壘,幾處醫院和許多部隊。最後,我走下去參觀總督特別喜愛的地方,一處新的直布羅陀地道,鑿在石頭的深處,它的炮台裝有八門快速發射的大炮,控制著地峽和英國與西班牙之間的中立地區。這裡的工程浩大;當我們沿著它走的時候,確實感到,不論直布羅陀可能會出什麼危險,似乎從大陸來的攻擊已不成其為危險了。總督對於他的這一成就的驕傲,也為他的英國參觀者所共享。還未等到我們上水上飛機辭別時,馬歇爾將軍有些躊躇地說道,「我欽佩你們的地道,可是我們在科里幾多爾也有同樣的一個。日本人用大炮轟擊幾百尺以上的地方,在兩三天以內大堆的碎石就把那個地道堵塞了。」我感謝他的警告,但是總督似乎驚呆了,所有笑容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我們在下午比較早的時候起飛,有十二架「勇士」式戰鬥機在我們的上面很高的地方巡邏,黃昏時分到了阿爾及爾飛機場,在那裡迎候我們的有艾森豪威爾將軍,比德爾‧史密斯將軍,安德魯‧坎寧安海軍上將,亞歷山大將軍,以及其他許多朋友。我乘車直趨坎寧安的別墅,就在艾森豪威爾將軍的隔壁,這是他為我準備的。

※※※

我沒有比在阿爾及爾和突尼西亞這八天中更愉快的戰時回憶。我電約艾登到這裡來,同我一道,以便親自參與我們所安排的吉羅和戴高樂之間的會面,並決定所有我們的其他事務。我向內閣說明,為什麼他到這裡來是特別需要的。

首相致副首相和自治領事務大臣

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九日

……據我看,艾登來這裡盤桓幾天是很重要的。在吉羅—戴高樂的婚禮上,他作儐相比我合適得多。他應該對周圍的氣氛有所理解,並在容易演變為一出嚴肅的戲劇中同演員保持聯繫。喬治將軍剛來拜訪了我,他的精神抖擻,現在密切地同吉羅一起工作。

我打算在這一帶地方停留到下月六日,因為我在華盛頓經過一陣忙亂之後,需要在這種陽光充足的地方休息一下。對於現正開展的軍事問題討論,這裡的意見是聽其自然發展。我們英國人都有相同的看法,只要稍具耐心,就可得到所希望的解決辦法,正如我們在華盛頓所做的一樣。

如果認為應當佔領西西里的話,我決心在離開非洲以前就進攻義大利的問題作出決定。布魯克將軍和我把我們的意見告訴了亞歷山大將軍、安德魯‧坎寧安海軍上將和特德空軍中將,後來又告訴了蒙哥馬利將軍。所有這些將領在最近的戰鬥中都傾向於進行大規模作戰,並且認為征服義大利是從阿拉曼戰役以來我們一系列勝利的自然結果。然而我們必須得到我們偉大同盟國的同意。艾森豪威爾將軍非常謹慎。他傾聽我們的一切論點,我確信他會同意他們的意圖。但是,馬歇爾一直到最後的時刻仍保持沉默,令人看不透他的意思。

我們開會時所處的環境是有利於英國的。我們同美國人比較起來,我們的軍隊數目三倍於他們,戰艦四倍於他們,實際作戰的飛機差不多與他們的相等。不必提到更早的年月,只從阿拉曼戰役算起,我們在地中海的損失,人數是八倍於我們的盟國,船隻是三倍於我們的盟國。但是,為了保證美國領袖們對這些有力的事實予以最公正而又最周到的考慮,儘管我們的力量占巨大的優勢,我們卻繼續接受艾森豪威爾的最高指揮,並在整個戰役中保存美國作戰的特徵。美國領袖們不喜歡在慷慨行為方面被人超過。對於公平合理的事情,沒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