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三十五章 達爾朗插曲

戴高樂將軍的地位和自由法國——我於十一月十一日致羅斯福總統的電報——他於十一月十二日的覆電——艾森豪威爾飛往阿爾及爾——北非和西非的法國人聽從達爾朗的命令——英國國內的普遍不安——我於十一月十七日提醒總統——他的公開聲明——史末資元帥從當地表示的觀點——英國國內民情激昂——「達爾朗事件」——下院於十二月十日舉行的秘密會議——法國軍人和文職官員的心理狀態——「以貝當元帥的名義」——下院被說服了——達爾朗於十二月二十四日被刺——悲慘的一生。

上章所述的一些事實,僅是簡略地說明了在中東所發生的事件以及這些事件的前後次序。雖然這些事件都是政治性的,它們卻完全和部隊或艦隻的行動一樣,都是這次戰役的一部分。克拉克將軍在和達爾朗打交道時,採取了唯一符合於這次戰役主旨的辦法,那就是盡力爭取法國人的支持,避免在法軍和盟軍間發生流血衝突。他表現了大膽、機智和果斷。艾森豪威爾身上則負有接受和支持克拉克所做事情的責任。這兩位美國軍官在一年前還都只是准將,他們行事時表現了高度的果敢和明智。儘管如此,他們的行動卻引起了一些問題,就其道義上和感情上的性質而言,這些問題對美英兩國人民說來,是極為重要的。他們的行動也在各盟國之間引起了反響。由於我一向自信我了解法蘭西的靈魂,因此我當時對總統的那種對戴高樂和他所領導的運動極端敵視的態度自然引以為憂。因為戴高樂和他所領導的運動畢竟還是法國抗戰的核心和法國的榮譽所發出的光焰。

前海軍人員致羅斯福總統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盡一切努力來團結所有仇恨德國的法國人士,無疑是極為重要的。希特勒侵入法國非淪陷區對於這種團結將是一個機會。我深信你會認識到,英皇陛下政府對戴高樂和他所領導的運動負有極其明確而神聖的義務。我們必須使他們得到公平的待遇。我認為你我都應盡一切努力避免在你或我的贊助下,分別成立兩個唱對台戲的流亡政府。我們必須努力團結所有反對德國的法國黨派,成立一個聯合政府。這也許需要時日,而且任何事情都不能妨礙軍事行動;但我們應當使各方明瞭我們的目標是什麼,以及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工作的。

在此期間,我們顯然已在阿拉曼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接到你們在埃及獲得輝煌戰果以及我們兩國在西非和北非聯合登陸的最近消息,至感歡欣。在這種情況下,就應及時考慮一旦地中海南岸的敵軍被肅清,並處於我方控制之下時所應採取的下一步行動。最好你和你的參謀長委員會在倫敦,我和我的參謀長聯席會議在此間能就這些可能性進行研究,包括進軍撒丁島、西西里島、義大利、希臘以及巴爾幹的其他地區,並爭取土耳其方面的幫助,以便通過黑海方面進攻德國側翼這一可能性在內。

關於戴高樂,迄今為止我對把他交給你一事感到很放心。

顯然現在我也遇到了一個同樣的難題,那就是吉羅老弟。我完全同意,我們絕不能讓法國各流亡黨派鬧對立,我也不反對戴高樂派一名使者去阿爾及爾會見吉羅。切莫忘了,在吉羅和達爾朗兩人之間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爭吵,這兩個人都自稱有權指揮北非和西非的全部法軍部隊。

主要要使這三位主角認清這樣一件事,即目前局勢純粹是屬於軍事範疇的,不論是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所作的決定也好,或三個人共同作出來的決定也好,均需經過艾森豪威爾的審核和批准。

我還認為,最好在戴高樂的使者啟程前往非洲以前,弄清他究竟發了些什麼指示。

十一月十三日,艾森豪威爾將軍由直布羅陀飛抵阿爾及爾,擔當起克拉克剛和達爾朗談妥的那件事的責任,並承擔直接指揮。當地的盟國將領和官員們一致認為達爾朗是唯一能將西北非洲爭取到盟國這方面來的法國人。關於吉羅能使法國人效忠於他的神話這時已被揭破,因此他在聽到德國侵入法國未淪陷區後,便表示願意和達爾朗合作。達爾朗的權力已為奧蘭、摩洛哥和全阿爾及利亞都服從他的「停火」令一事所證明。因此在這一天,達爾朗和艾森豪威爾便簽訂了一份最後的正式協議。在倫敦,我認為艾森豪威爾的行動在軍事上是有充分理由的。十一月十四日,我在給他發出的電報中說:

「軍事第一,但以後一定要解決政治問題。」

我給總統發出了下面這封電報:

前海軍人員致羅斯福總統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我們認為,所提出的方案並未能消除我們的種種懷疑和憂慮,而且這種解決方案也並不是永久性的或是健全的。儘管如此,考慮到迅速進軍的頭等重要意義,同時考慮到這位盟軍最高司令的意見很有力量,他又善於表達,因此在場的我方將領包括坎寧安海軍上將在內,都表示贊成。我們認為除了接受艾森豪威爾將軍所提出的方案,以便維持該地的暫時安定,並獲得突尼西亞的各要地外,別無他法。

二‧深信你將本著始終採取聯合所有願意對希特勒作戰的法國人士這一方針,和我們磋商制定長遠的措施。

※※※

當達爾朗協定的實情公諸於世後,在英國國內引起了普遍的不安。我當時也感到了我周圍的輿論日益激昂。我的許多好友也都認為,這是一樁卑鄙齷齪的勾當,而其對象乃是一位我們與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因而在他們的心目中,我們這次規模空前的戰役的勝利,還有阿拉曼戰役的勝利,已因此黯然失色;當我發現這一點時,我十分難過。我認為他們的態度是不近情理的,而且對戰爭的殘酷和士兵的生命也有欠考慮之處。當他們的批評愈來愈尖銳時,我也愈來愈憤怒,並且對他們的這種鼠目寸光的看法有點蔑視。但是我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憤怒,並且我自己也有同感。在美國的反應雖然不像在英國那樣強烈,但也有不少人感到十分激動。我認為羅斯福總統對這種群情激動並不怎樣在意,尤其是英國人的激動就更不必提了。

前海軍人員致羅斯福總統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七日

我應該讓你知道,與達爾朗所簽的協定引起了強烈的憤怒。我越考慮這個問題,就越相信它只能是一種僅僅由於戰事緊急迫不得已才採取的權宜之計。人們會以為我們願意和當地的吉斯林之流妥協,這種看法不僅在法國而且會在全歐洲給我們的共同事業帶來不良的政治影響,我們對此絕不能忽視。達爾朗聲名狼藉。正是他,提拔他的下屬來指揮法國海軍,從而使法國的海軍對我們懷有惡意。正是他,派法國海軍列卡薩布蘭卡附近的海面與你的艦隊作戰,才使這些法國海員送了命。此事恍如昨日,如今為了權位,達爾朗又倒向我們這邊了。和達爾朗簽訂一個永久性的協定,或在法屬北非成立一個達爾朗政府,將是無法為千百萬普通百姓所理解的,而他們的一片至誠之心就是我們的力量。

二‧我個人認為,我們首先應當繼續作戰,把談判放在第二位;聽到了艾森豪威爾將軍預計在今後數日內即可令我第一集團軍先頭部隊進攻突尼西亞及比塞大的德軍這一消息,我們極為高興。

總統覆電如下: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八日

我也遇到了對達爾朗的強烈的怒潮。我認為我應當及早採取行動,因此我已在記者招待會上發表了一項聲明,希望你對這項聲明感到滿意,我希望人們不至懷疑這篇聲明的誠意。

他把這份公開聲明【1】用電報發給了我。在讀了這份聲明後我放了心:

【1】摘錄。

我同意艾森豪威爾將軍在北非和西非所作的臨時性政治安排。在美國、英國以及所有其他同盟國中,有人認為鑒於過去兩年的歷史,不應與達爾朗海軍上將簽訂任何永久性的協定,我完全理解並贊同這種看法。各同盟國的人民也同樣絕不會理解,為何要承認在法國或任何法國領土上的一個改頭換面的維希政府。我們一直反對那些支持希特勒和軸心國家的法國人。

在我國陸軍中,不論何人均無權討論法國或法蘭西帝國的未來政府。未來的法國政府絕不能由法國本土或海外的任何個人來成立,它只能在法國人民被同盟國的勝利所解放後,由法國人民自己來成立。目前在北非和西非所作的安排,僅是由於戰事緊迫而不得已採取的一種權宜之計。

他的聲明接著又說:

我們的首要軍事目的,在於既要挽救美軍和英軍的生命,也要挽救法軍的生命。第二便是爭取時間這一重要因素。……

目前的戰事每拖延一天,便使德軍和意軍多贏得一天時間,來準備進行頑抗,挖好戰壕以便死守,從而使我方必須進行一次大規模作戰才能獲勝。這又一次表明了,目前的迅速攻勢要比我們被迫拖延一個多月能挽救更多的生命。……我所接到的報告表明,北非的法國人士以成立一條對付共同敵人的共同陣線為重,而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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