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二十二章 第二次訪問華盛頓

需要為一九四二年和一九四三年制訂一致行動的計劃——「合金管」:原子彈——我在六月十六日給國王的信——飛往華盛頓——在海德公園的一次顛簸的降落——與總統同車出遊時所思考的重大問題——原子裂變的早期歷史——六月二十日與羅斯福總統和霍普金斯的會談——「重水」和一無所成的危險——美國製造原子彈的決定——我對於總戰略計劃的筆記——托卜魯克的陷落——患難之交——關於未來戰略的一次會談——同艾森豪威爾與克拉克的初次會見——我把橫渡海峽進攻的文件交給他們——又舉行了幾次晚間會談——六月二十二日報紙上的醒目標題——六月二十四日參觀傑克遜炮台——對美國陸軍組織工作的讚頌——奧金萊克的來電——我對他的再度保證——六月二十五日又在華盛頓舉行會談——平安飛回國內。

我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一九四二—一九四三年的作戰行動達成最後的決定。一般的美國當局,特別是史汀生先生和馬歇爾將軍都急於立刻在某些計劃上作出決定,從而使美國能在一九四二年同德國在地面上、在空中大舉進行交戰。做不到這一點,美國三軍參謀長就有認真對「德國第一」的戰略考慮進行根本修改的可能。另一問題也使我惴惴不安,那就是「合金管」問題。「合金管」是後來稱之為原子彈的密碼代號。

我們的研究和試驗現在已經達到必須同美國訂立明確協定的地步;人們認為,只有我親自同總統商討,事情才能成功。戰時內閣竟在沙漠大戰方酣之際,決定我應當在帝國總參謀長和伊斯梅將軍的陪同下離開祖國和倫敦,這一事實足以說明我們對於解決我們所面臨的一些嚴重的戰略問題是如何重視。

在這些極其困難的日子裡,事態緊急,危機四伏,我於是決定由空中而不是由海道前往。這意味著我們只有二十四小時得不到充分的情報。為了使消息能從埃及立即轉來,為了使所有的報告及時發出,迅速譯出,我們已經作了各種有效的安排,以免在預計或事實上要採取決定時,發生有害的貽誤。

在習慣上,首相往往不向國王正式提出自己的繼承人,除非他被要求這樣做。因為,這是戰爭時期,為了回答國王在最後一次每週例行的謁見中所提出的要求,我向他發出下列的信件:

唐寧街十號,白廳

一九四二年六月十六日

陛下:

我假若在即將開始的旅程中遭到不幸,請求陛下恩准我的建議,將組織新政府一事委託給現任外交大臣安東尼‧艾登先生。在我看來,他是下議院最大政黨和我所榮幸主持的聯合政府中一位傑出的大臣。我深信,他能以當前這危險時期所需要的果斷、幹練、才智來處理陛下的事務

你的忠實的臣僕

溫斯頓‧邱吉爾

我雖然在此時已了解到一月間從百慕大飛回時曾冒了危險,但我對正駕駛員凱利‧羅傑斯和他的波音水上飛機非常信任,因此,我特地要求他來負責這次空中旅行。我的一行人中還有:陸軍部計劃局局長斯圖爾特准將(他後來從參加卡薩布蘭卡會議飛返國內時遇難)、查爾斯‧威爾遜爵士、馬丁先生和湯普森海軍中校。我們在六月十七日午夜前不久離開斯特蘭拉爾。當時圓月當空,天氣良好。我坐在副駕駛員座位上兩小時有餘,欣賞著光耀的海洋,思索著我的那些問題,也考慮到令人擔心的戰役。我在這個「新房」中酣然入睡,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我們到達甘德的時候。我們原本要在此處加油,但是,由於無需加油,就向機場打了招呼後,繼續前進了。在陽光之下飛行,日子顯得很長。我們在相隔六小時的時間裡,吃了兩次午餐,並打算在到達目的地後再吃晚餐。

最後兩小時是在陸地上空飛行的;大約在美國時間七點時,我們飛近了華盛頓。當我們向波托馬克河逐漸降落時,我注意到華盛頓紀念碑的頂端,它有五百五十多呎高,同我們的飛行高度大致相等。我提醒凱利‧羅傑斯上尉說,假如我們在世界上所有目標中竟然撞上了這個紀念碑頂,從而結束了我們的故事,那真是不幸中的特大不幸了。他向我保證,他當特別小心,注意避開它。這樣,我們在經過了二十七小時的飛行之後,終於安全而平穩地降落在波托馬克河上了。哈里法克斯勳爵、馬歇爾將軍和美國幾名高級官員在這裡歡迎我們。我到英國大使館去進晚餐。那時天已太晚,來不及飛往海德公園去了。我們讀了所有最近的電報——並沒有什麼重要的——然後,愉快地在露天進了晚餐。英國大使館建立在高地上,那是華盛頓最涼爽的地方之一;在這一點上,同白宮比較起來是令人非常喜愛的。

第二天,十九日的清晨,我飛往海德公園去。總統已經在當地的飛機場上,看著我們在我所經歷的顛簸最厲害的情況中著陸。他極其熱忱地歡迎我,並親自駕駛汽車,把我送過赫德森河,到巍峨的斷崖絕壁之處,他在海德公園的家庭住宅就在那兒。總統為了讓我觀看海德公園的優美景色,驅車同我駛遍公園各處。在這次驅車出遊中,我有許多時刻陷於沉思之中。羅斯福先生素患殘疾,不能用腳使用車閘、離合器或加速器,但是,他的臂腕卻特別強而有力,能敏捷地應付一切情況。他要我試試他的膂力,說一位著名的優勝拳擊師也對之非常羨慕。這是使人放心的;但是,我承認,有幾回汽車在赫德森河那一邊的懸崖處,在草地邊緣調動車身或倒車的時候,我真希望汽車的機械或車閘不會出毛病。我們一直在談論公務;雖然我注意不使他在駕車時分心,但我們在談話中所取得的進展,也許比正式會談的收穫更大。

總統聽說我偕同帝國總參謀長前來,非常高興。他回想起青年時代,總是興趣倍濃。總統的父親曾經在海德公園款待過布魯克將軍的父親。羅斯福先生因此對這位已經達到這樣高地位的父輩友人之子會見,顯出熱切的興趣。兩天後會面時,他以最大的熱忱來接待他,而布魯克將軍的人格和風度也對他形成了一種幾乎親密的情誼,這對事務的進行大有幫助。

※※※

我曾將我所要達成決議的種種要點告訴哈里‧霍普金斯,由他轉告總統,以便先行準備,使總統對各個問題心中有數。在這些問題中,「合金管」是最複雜的問題之一,並且,如後來所表明的,也是絕對重要的問題。

我最好引用我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廣島中了一枚原子彈而成為廢墟之後所發表的聲明來說明當時的情況:

到一九三九年這一年,由原子裂變而放射出能的可能性已為各國科學家廣泛地承認了。不過,在這種可能性變為實際的成就之前,有待解決的問題是形形色色並且是大量的,而且,幾乎沒有科學家在當時敢於預言:到一九四五年時會有一枚原子彈製造成功,可供使用。雖然如此,這個計劃的潛力是這樣大,以致英皇陛下政府正確地認為,儘管對於我們科學界的人材有著許多不同的要求,研究工作還應當繼續進行。在這一階段,研究工作大部分是在我們的大學裡進行的,主要的大學是牛津、劍橋、倫敦(帝國學院)、利物浦和伯明翰等。

在聯合政府成立之時,由飛機生產部負責工作的聯繫和推進,而由喬治‧湯姆森爵士所主持的,由主要科學家們所組成的委員會作為顧問。

同時,根據當時普遍的協議,大學進行科學情報的搜集,在聯合王國和美國進行此項工作的科學家之間,也充分交換了意見。

到一九四一年夏季,已經達到這樣的進展:喬治‧湯姆森委員會已能夠報告說,在他們看來,在大戰結束以前製造出一枚原子彈,已經完全有可能。在一九四一年八月底,負責使我不斷掌握所有這些和其他技術發展情況的徹韋爾勳爵報告說,我們正獲得巨大的進展。當時的樞密院長約翰‧安德森爵士全面負責各個技術委員會所進行的科學研究工作。在這種情況下(也考慮到我們最近已準備充足的普通高級炸藥的效果),我在一九四一年八月三十日以如下的備忘錄向參謀長委員會提到這項問題:

伊斯梅將軍,

轉參謀長委員會

我個人雖然對現有的炸藥感到十分滿意,但我覺得我們不應阻礙這方面的改進,因此,我認為,應該依照徹韋爾勳爵所建議的方式採取行動;而且,負責此事的內閣大臣當是約翰‧安德森爵士。

我願知道參謀長委員的意見。

三軍參謀長建議,在極其優先照顧的條件下,立即採取行動。我們因此在科學和工業部門設立專門機構來指導這項工作,而卜內門公司也同意調出W‧A‧艾克斯先生來負責這個我們為保密的原故而稱之為「合金管局」的工作。約翰‧安德森爵士在不擔任樞密院長之後,轉任財政大臣,我要求他繼續主管這項工作,因為,他對此項工作特別能勝任。在他的主席職位之下,還設立了一個咨詢委員會,作為他的顧問。

一九四一年十月十一日,羅斯福總統寫信給我,建議我們在這方面的努力應當聯合進行。因此,英美雙方所有的工作都聯合起來了,而且,一些有關的英國科學家到美國去了。到一九四二年夏季,這個擴大了的研究計劃也以更確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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