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重大打擊——阿杜瓦之戰的記憶——審慎時期——在外交部的一次談話——和平投票——英國海軍在地中海的實力——霍爾爵士在日內瓦會議上的發言和英國海軍的調動——我在卡爾頓俱樂部的發言——墨索里尼侵犯阿比西尼亞——在英國的強烈反應——蘭斯伯里先生辭去議會工黨領袖的職務——假制裁——鮑德溫先生的和平決定——保守黨會議——鮑德溫先生對選舉所採取的行動——他的巨大多數——霍爾—賴伐爾協定——議會的動亂——我在國外——墨索里尼征服阿比西尼亞對歐洲的影響。
世界和平現在又受到了第二次重大打擊。英國喪失了空中均勢之後,接著就是義大利投到德國方面。這兩件事合在一起,便使希特勒可以沿著他早已決定的狠毒的路線前進了。
我們看到墨索里尼對維護奧國的獨立有過不少幫助,這對中歐與東南歐有重大意義。現在他卻要走到相反的陣營中去了。
納粹德國也不再孤立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主要協約國之一,竟然很快就同它攜手合作。安全的天平發生這種一頭沉的轉變,我心裡十分不安。
墨索里尼對阿比西尼亞的野心,是不符合二十世紀的倫理道德的。這種野心是屬於黑暗時期的行為,那時白種人認為他們有征服黃種、棕種、黑種或紅種人的權利,用優越的實力和武器來征服他們。在我們現在的文明時代,人們所犯的罪惡和殘暴行為是以前野蠻人所畏縮不敢犯,或至少沒有能力去犯的,像這樣的行為,非但古老陳舊,而且不可恕宥。
況且,阿比西尼亞還是國際聯盟的會員國。說來奇怪,一九三二年堅持要使阿比西尼亞加入國際聯盟的,就是義大利;而加以反對的,乃是英國。那時英國認為衣索比亞政府的性質,以及這塊野蠻地域中所盛行的暴君專制、奴隸制度和經常進行部落戰爭等等,都與國際聯盟的會員資格不符。但義大利偏要這樣做,於是阿比西尼亞便成了國際聯盟的一個會員國,享有國際聯盟所規定的一切權利和它所能賦予的安全保障。
阿比西尼亞問題的確是測驗這個世界政府機構是否能夠滿足一切善良的人對它所抱的希望的一個問題。
義大利的獨裁者並非只是為擴張領土的慾望所驅使。他的統治、他的安全,是依靠威望來維持的。四十年前,義大利在阿杜瓦所受到的戰敗恥辱,以及那時一支意國軍隊不但遭受殲滅或俘虜,而且很丟臉地被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引起全世界的訕笑,使所有的義大利人莫不痛在心頭。他們曾經看見英國人在經過若干年後,如何洗雪在喀土穆和馬祖巴的戰敗之辱。在義大利,報阿杜瓦戰敗之仇,就像法國收回阿爾薩斯和洛林一樣,令人顯得揚眉吐氣。墨索里尼想不冒很大危險,不費重大代價,輕易地鞏固他本人的權力,或者正如他所認為的那樣,提高義大利在歐洲的威勢,這似乎只有洗雪幾十年前所蒙受的污辱,並且把阿比西尼亞並入最近建成的義大利帝國版圖才能辦到,此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所有這些思想,都是錯誤的和卑劣的,但是,想了解別國的觀點,總不失為明智的事,所以或許可以把這些思想記錄下來。
當我感到反抗納粹德國重整軍備的可怖鬥爭已無可阻擋地、大踏步地迫近的時候,我實在很不願意看見義大利和我們疏遠起來,甚至跑到對方陣營中去。毫無疑問,在這個時候,如果國際聯盟的一個會員國對另一個會員國的進攻沒受到非難,就將最後破壞國聯作為集合各國力量的因素,而只有這種力量才足以控制復興起來的德國的威力以及可怕的希特勒的威脅。從國聯尊嚴受到維護上所能得到的好處,多半要比義大利所能給予、保留、或讓與的為多。所以,假使國際聯盟準備用各會員國的聯合力量來抵制墨索里尼的政策,那麼,我們就有責任真誠地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從各方面看來,英國似乎沒有帶頭的義務。面對著德國的重整軍備,英國必須考慮到自己因為喪失空中均勢所導致的弱點,而且更須考慮到法國的軍事地位。有一件事是明顯而確定的:
如果英國充當領導,他就不能姑息,因為姑息手段,於國際聯盟毫無用處,而對英國則是極其有害的。如果我們認為同墨索里尼的義大利決裂對歐洲的法律和安寧來說是正當而必需的,我們就必須把他打倒。打倒了這個較小的獨裁者,或許可以把所有的力量——這些力量現在仍然具有壓倒優勢——連結起來,發揮作用,從而使我們能夠遏制那個較大的獨裁者,以防止德國掀起第二次戰爭。
這些一般的感想,就是本章記述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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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斯特雷扎會議以來,墨索里尼企圖征服阿比西尼亞的部署就日趨明顯。對義大利這種侵略行為,英國的輿論顯然是會加以反對的。在我們當中,那些認為希特勒的德國非特危害和平而且危害人類生存的人,都對當時被認為是一等強國的義大利竟然從我們這邊倒向那邊而感到焦慮。我記得有一次宴會,在座的有羅伯特‧范西塔特爵士和達夫‧庫珀先生,那時庫珀先生還只是一位次官,在這次宴會中,人們已明顯地預見到歐洲均勢上這種不幸的轉變。大家提出一個計劃,在我們當中請幾位去見墨索里尼,對他說明,如果他發動侵略,在英國將會不可避免地產生什麼結果。這件事情沒有下文,即使去了也不一定有什麼用處。墨索里尼像希特勒一樣,以為英國是一個已被嚇倒的、精神萎靡的老婦,即使在最壞的情況下,也只是嚇人而已,無論如何也沒有發動戰爭的能力。跟他要好的勞埃德勳爵曾注意到,當一九三三年牛津大學學生發表拒絕「為國王和祖國而戰」的喬德決議時,曾給他留下多麼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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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一日,我在議會裡表達了我的憂慮:
我們似乎已經給人一個印象,就是我們自己像一隻掛上鈴子的羊或一位嚮導一樣,正在向前走,領導著歐洲輿論,去反對義大利對阿比西尼亞的野心。甚至有人建議我們採取單獨行動。我聽到外交大臣說,此說並無根據,才使我放心。我們必須盡我們的責任,然而我們必須只根據其他各國都承認的義務採取共同行動。我們並沒有強大到可以去做全世界的立法者和發言人的地步。我們要盡我們的責任,但在這些問題上,我們不能被要求去做超出我們的責任的事情……
在現在,確實有一團烏雲籠罩著英意兩國的深交舊誼;這一團烏雲,我看是不易消散的,雖然每一個人的確都希望它會消散。我們兩國之間是有老交情的,而且我們不要忘記一件只有很少人知道的事實,就是在上一個世紀,當義大利加入三國同盟的時候,它特別地要在條約上規定,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同盟條約規定的義務不得導致它同英國之間的武裝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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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間,外交大臣請我和反對黨領袖分別到外交部看他。
關於這些磋商的事情,已由政府公佈了。霍爾爵士對我說,義大利對阿比西尼亞的侵略,已引起日益加甚的焦慮,並且問我,應該準備怎麼樣來反對它。我在答覆之前,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在兩位大臣領導下的外交部的內部的和個人的立場觀點,便問到艾登的見解如何。霍爾說:「我去叫他來。」於是,幾分鐘後,艾登笑容可掬地來了,態度十分和氣。我們進行了一次愉快的談話。我說,我認為外交大臣可以以他能夠帶動法國那樣的程度同國際聯盟一起來反對義大利。但是我又說,他不應該給法國施加壓力,因為法國同義大利訂有軍事條約,而且它還有對付德國的心事;所以在這種情勢下,我並不認為法國會走得太遠。於是我又談到在勃倫納山口的義大利軍隊,談到沒有防衛的法國南部防線以及其他軍事形勢。
一般地說,我堅決勸告各大臣不要使英國起帶頭作用,也不要過於突出地走在前面。我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感到德國的可怕和我國國防力量的減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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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三五年的頭幾個月中,有人為了擁護集體安全和支持國際聯盟盟約而組織了一次和平投票。這個計劃受到國際聯盟協會的讚許,但發起的人則基本上是由工黨和自由黨所支持的一個組織。所提的問題如下:
和平投票
一、英國是否應該仍為國際聯盟的會員國?
二、你是否贊成用國際協定來實行全面裁軍?
三、你是否贊成用國際協定來實行全面廢除各國陸軍和海軍航空兵部隊?
四、國際協定是否應該禁止為私人謀利的軍火製造及其販賣?
五、假使有一個國家堅持要進攻另一個國家,那麼你認為其他國家是否應該聯合起來採用(1)經濟的及非軍事的手段,或(2)必要時採用軍事手段,來強迫他停止進攻?
六月二十七日宣佈投票結果:一千一百多萬人具名作肯定的答覆。在起初,各部大臣對和平投票似乎有點誤會。它的名稱掩蓋了它的目的。它顯然是把裁減軍備和抵抗侵略這兩個互相矛盾的命題聯在一起。有許多人認為它是和平運動的一部分。其實恰恰相反,第五個問題提出了積極的、勇敢的政策,如果在這個時候加以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