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挑戰和反響

一九三五年

一九三五年三月十六日希特勒下令徵兵——三月十六日法國實行兩年兵役制——三月二十四日西蒙爵士和艾登先生訪問柏林——斯特雷扎會議——五月二日法蘇條約——六月七日鮑德溫先生出任首相——霍爾爵士出任外交大臣——艾登先生被任命為國際聯盟事務大臣——英德海軍協定——其危險——在歐洲的深遠影響——外交大臣的辯護——德國陸軍的壯大——法國和德國的兵源。

幾年來地下的偷偷活動,秘密的或掩蔽的準備,如今已成為過去了;希特勒終於感到自己已有足夠的力量來提出第一次公開的挑戰了。一九三五年三月九日,德國空軍宣佈正式成立,十六日,宣佈德國陸軍今後將以國民徵兵制為基礎;接著不久,又公佈了各項法令來實現這些決定,其實,實際行動早就開始了。法國政府對於行將發生的一切佔有詳細的情報,所以也在同一個重大日子中的早幾個小時,就宣佈把兵役延長為兩年。德國的行動對建立國際聯盟所根據的凡爾賽和平條約是一種公開的、正式的冒犯。在過去,德國是偷偷地或以種種借口和巧立名目的辦法來破壞條約的,那時各戰勝國因為沉迷於和平主義以及忙於國內政治,還比較容易推卸責任,不去正式宣佈和約的被破壞或被違背,但在現在,問題卻來得那麼直截了當而粗暴。差不多在同一天,衣索比亞政府向國際聯盟提出呼籲,抗議義大利對它的恐嚇性要求。在這種背景之下,三月二十四日西蒙爵士與掌璽大臣艾登應希特勒的邀請訪問柏林。法國政府認為這是不合時宜之舉。法國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已不是一年以前麥克唐納竭力迫使他們要實行的裁軍,而是要把義務兵役由一年延長為二年。按當時流行的輿論看來,這實在是一件費力的工作。不單共產黨,即使社會黨也會投票反對。當萊昂‧勃魯姆先生說「法國工人將奮起抵抗希特勒的侵略」的時候,多列士在親蘇黨羽的歡呼中回答道,「我們絕不容許工人階級被拖進所謂保衛民主反對法西斯主義的戰爭之中。」

美國除了希望每一個人都過得好之外,對歐洲的一切事情都不願過問,而且決定以後絕不再為了歐洲的事情來自找麻煩了。但法國、英國,當然還有義大利,雖然彼此之間意見不一,但都覺得對希特勒這種斷然違背和約的行為確有譴責的必要。於是在國際聯盟的主持下,幾個上次大戰中的主要協約國,在斯特雷扎召開了一次會議,這些問題都在會上提出討論。

※※※

艾登先生在差不多十年的時間內幾乎完全致力於對外事務的研究。他在十八歲時離開伊頓公學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在第六十來福槍旅服役四年,經過多次血戰,屢立戰功,升為副旅長,並獲軍事十字勳章。一九二五年當選為下院議員,不久,在鮑德溫先生第二次執政時期,他被任命為外交大臣奧斯汀‧張伯倫的政務秘書。一九三一年,在麥克唐納—鮑德溫的聯合政府中,他被任命為外交部次官,在新任外交大臣西蒙爵士領導下工作。次官的職責雖常有變動,但他的責任總是有限的。他必須協助首長執行內閣決定的政策,但他自己並非內閣的一員,亦不能參預內閣會議,只有在牽涉到他本人的良心和榮譽的極端情況下,才可以對外交政策表示異議,甚至進行公開的爭論或者辭職。

在這許多年中,艾登先生對於國外情況獲得了廣博的知識,對於負有如此重大責任的外交部的活動和思想也甚為熟悉。一九三五年西蒙爵士在對外事務上的做法,不論反對黨或保守黨中有影響的人物都不表贊同。從此,艾登先生以其知識及其非凡的天賦,日益獲得人們的重視。因此,在一九三四年末,在受任掌璽大臣之後,出於內閣的希望,他仍然同外交部保持非正式的但極為密切的聯繫;並因此被邀隨同他的舊上司西蒙爵士去柏林,進行這次不合時宜的但也不是毫無結果的訪問。外交大臣在和希特勒會晤之後返回倫敦,帶來了前面已經提到的那個重要消息,即依照希特勒的看法,德國現在已獲得同英國的空軍均勢了。其後,艾登先生奉命訪問莫斯科,在那裡他和斯大林建立了聯繫,在幾年之後,這種聯繫又恢復,對雙方都有好處。在這次訪問莫斯科的歸途中,他的飛機遇到猛烈而持續的風暴,經過驚險的飛行最後著陸時,他幾乎不省人事。醫生說他不宜和西蒙去出席斯特雷扎會議了,此後他病了好幾個月。在這種情況下,首相便決定親自和外交大臣前往參加,儘管這時他自己的健康、視力和智力都顯然正在衰退。所以,在這一次非常重要的會議中,英國的陣容是弱的。參加會議的還有法國代表佛朗丹和賴伐爾,義大利代表墨索里尼和蘇維奇。

當時一致認為,公開破壞犧牲了好幾百萬人才得以訂立的莊嚴條約,是絕不能容許的,但英國代表們在一開始就明白表示,縱令和約遭受破壞,他們也不會去考慮制裁的可能性。這自然就使會議只限於空談。會議一致通過了一項決議案,大意是:由單方——意即一個方面——破壞和約,是不能容許的,並將請國際聯盟行政院公佈已暴露出來的情況。在會議的第二天下午,墨索里尼竭力支持這一行動,直率地公開申明反對一國侵略他國。最後的宣言如下:

三國政策的目的,就是在國際聯盟的機構下集體維護和平,三國一致同意,要採取各種可行的方法,反對危及歐洲和平的單方面違背和約的行為,並將為了這個目的採取密切真誠的共同行動。

義大利的獨裁者在演說中著重「歐洲和平」這幾個字,在說完「歐洲」一詞之後又用引人注意的姿勢停頓了一下。他如此強調歐洲,立刻引起了英國外交部代表們的注意。他們豎起了耳朵,很明白墨索里尼的意思是,他一方面表示願意同英法合作以阻止德國重整軍備,而另一方面,又為他日後可能要對非洲的阿比西尼亞發動遠征留有餘地。要不要把這一點在會議上提出來呢?當天晚上,英國外交部官員進行了討論。每一個人都十分希望在德國問題上取得墨索里尼的支持,認為不宜在這個時候對他提出不得侵犯阿比西尼亞的警告,因為這樣做顯然會使他大為惱火。所以,這個問題就沒有被提出來,在無人過問的情況下輕輕放過了;而墨索里尼則以為協約國已默認了他的聲明,讓他可以自由對付阿比西尼亞。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種想法也有一定的理由。法國對這個問題保持緘默,會議就此結束。

跟著,在四月十五日至十七日,國際聯盟行政院對所傳德國下令實行普遍徵兵制這一違反凡爾賽和約的行為進行審查。派代表出席行政院會議的國家有:阿根廷共和國、澳大利亞、英國、智利、捷克、丹麥、法國、義大利、墨西哥、波蘭、葡萄牙、西班牙、土耳其和蘇聯。所有這些國家都投票贊成不得以「單方面」行動破壞和約這一原則,並把這個問題提交國際聯盟大會討論。與此同時,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瑞典、挪威、丹麥三國,由於深切關注波羅的海的海軍均勢,也聯合表示一致支持。提出正式抗議的國家,總數有十九國之多,但沒有一個國家或國家集團準備甚至到最後關頭使用武力,因而他們的決定只能是空口說白話!

※※※

賴伐爾原本無意以巴爾圖那種堅決的精神和俄國接近,但如今法國對此有迫切的需要。在關心法國前途的人看來,最重要的是,三月間僅以微弱的多數通過的兩年兵役制還必須取得全國一致的支持。只有蘇聯政府才能左右對其效忠的那部分有重要作用的法國人。此外,在法國,人們普遍地希望恢復一八九五年舊有的聯盟,或與此類似的同盟。五月二日,法國政府簽署了法蘇條約。這個含糊其辭的文件,保證在五年之內一國遇到侵略時,兩國互相援助。

為了在法國政治舞台上取得確實的成果,賴伐爾先生到莫斯科進行為期三日的訪問。他在那裡受到斯大林的歡迎。他們舉行了長時間的會談,其中有一些從未公佈過的事,不妨在這裡說一下。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所急於知道的,當然首先是法國軍隊在西線的實力:究竟有多少個師,服役期多長?對這一方面進行了探討之後,賴伐爾說:「你能不能設法對俄國的宗教和天主教徒給以一些鼓勵?這將對於我和教皇的關係,有極大的幫助。」斯大林說:「啊喲!教皇!他有幾個師?」至於賴伐爾怎麼回答,我可不知道;但他當然很可能提到在遊行中不一定看得到的若干個軍團。賴伐爾始終無意使法國承擔任何特定義務,而這正是蘇聯慣常要提出的要求。儘管如此,他仍然使斯大林在五月十五日發表公開聲明,對法國為了保持國家安全所必需的兵力而執行的國防政策,表示贊同。法國共產黨得到了這個訓令之後,立即轉過頭來,熱烈支持國防計劃和兩年兵役制。法蘇條約雖然是歐洲安全的一個因素,但它並沒有規定在德國發動侵略時,對任何一方具有約束力的保證,所以其效力是極其有限的。法國並沒有同俄國達成真正的聯合。而且,這位法國外交部長在歸途中曾在波蘭的克拉科夫停留,參加畢蘇斯基元帥的葬禮。在那裡他與戈林會面,並進行極親切的會談。賴伐爾對蘇聯的猜疑和嫌惡,都通過德國的渠道及時地轉告了莫斯科。

麥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