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空中均勢的喪失

一九三四—一九三五年

德國的捷徑——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五日東富勒姆的選舉——一九三四年二月七日的辯論——鮑德溫先生對空中均勢的保證——工黨對擴充空軍提議進行不信任投票——自由黨的反對——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我提出正式警告——鮑德溫先生的矛盾——一九三五年三月希特勒宣稱德國已取得空中均勢——麥克唐納先生的驚慌——五月二十二日鮑德溫先生承認錯誤——工黨和自由黨的態度——空軍部的看法——菲利普‧坎利夫—利斯特爵士繼倫敦德里勳爵任空軍大臣。

德國參謀部不相信德國的陸軍能在一九四三年以前重新建立起來,規模超過法國而又具備相應的兵工廠和武器配備。德國的海軍,除了潛水艇以外,也不可能在十二年或十五年內恢復舊觀,並且在重建海軍時,不免與其他的戰備計劃發生劇烈的競爭。然而,由於未成熟的文明不幸發明了內燃機和飛行技術,一種可供各國進行戰爭之用的新武器突然出現了,它可以很快地改變各國戰爭實力的對比。一個頭等大國,假使在人類不斷積累的知識中和在科學的進步中有自己的一份,那麼,它只需四五年的努力經營,就能夠建立一支強大的、也許是所向無敵的空軍。這個期限當然還可以由於事先有所準備和有所考慮而得以縮短。

德國空軍的重建,和陸軍的情形一樣,經過了長期的和謹慎的秘密準備。早在一九二三年,賽克特就作出決定,未來的德國空軍必須是德國戰爭機器的一部分。在當時,他暫時還滿足於在「沒有空軍」的陸軍內部建立一個外人不易察覺的、至少在最初幾年內不被察覺的周詳而完備的空軍骨架。在各種軍事力量中,空軍的實力是最難估量的,或者甚至是最難以確切的語言來說明的。在任何時候,民用航空的工廠和訓練場所的軍事價值和重要性究竟有多大,也是不容易加以判斷的,更不用說加以精確說明了。掩飾、偽裝和躲避條約的機會和辦法是很多的。空軍,也只有空軍,才可以使希特勒有採取捷徑的可能,使之在第一步獲得均勢,第二步在這一重要軍備方面超過法英兩國。但英國和法國該怎麼辦呢?

一九三三年秋,顯而易見,英國在裁軍方面所下的功夫,不論它怎麼告誡,也不論自己如何以身作則,都不會有成功的希望。工黨和自由黨的和平主義,並不因為德國退出國際聯盟這個重大事件而有所改變。兩黨繼續以和平的名義堅持英國裁軍,對持不同意見的人,一概稱之為「戰爭販子」和「恐怖販子」。看來他們的感情得到並不了解當前事態的人們的支持。在十月二十五日東富勒姆的補缺選舉中,和平主義情緒的潮流使工黨增加了近九千票,而保守黨卻減少了一萬票以上,勝利的當選人威爾莫特先生在投票後說:「英國人民要求——英國政府立即提出普遍裁軍的政策,從而給全世界作出榜樣。」那時的工黨領袖蘭斯伯里說,所有的國家都必須「把軍備裁減到德國的水平,作為全面裁軍的第一步」。這次的選舉,給鮑德溫先生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在三年後一篇值得注意的演說中還提起它。在十一月,德國國會舉行選舉,競選者非經希特勒認可一概不得參加,納粹分子獲得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票數。

和平的熱望鼓動著對情況不了解或有錯誤了解的大多數英國人,並且對那些敢於採取不同路線的政黨或政治家似乎具有很大的壓力,在政治上幾乎有被消滅的危險。如果忘記了這一點,那就不能對英國當時的政策作出正確的評論,但這當然不能為那些沒有負起責任的政治領袖們辯解。政黨或政治家,與其禍國,還不如下野好些。而且,在我們的歷史上,從來沒有任何政府在要求議會和人民採取必要防務措施時遭到拒絕的記載。對膽小的麥克唐納—鮑德溫政府施行威嚇,使他們走入歧途的那些人,至少是不應該說話的。

一九三四年三月的軍事預算,總數僅為兩千萬鎊,包括成立四個新的空軍中隊,即把第一線的空軍實力從八百五十架飛機增加到八百九十架飛機所需的費用。第一年的財政開支為十三萬鎊。

關於這一層,我說:

大家承認我們的空軍實力僅佔第五位——如果算得上個地位的話。與我們最鄰近的法國比起來,實力僅及其一半。德國正在很快地武裝起來,沒有誰打算去阻止它。這似乎是十分明白的事。沒有人提議進行一次防禦性戰爭以阻止德國破壞凡爾賽和約。它決定武裝起來,也正在武裝起來;而且已經在武裝起來。我不知道詳細的情形,但事實很明顯,這些天賦很高的人,以他們的科學和他們的工廠——加上他們所說的「航空運動」——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以極大的速率建立起一支既能進攻,也能防守,可以用於一切目的的最強大的空軍。

我深恐有一天,威脅到不列顛帝國心臟的手段會落入德國目前的當權者的手中。我們將會落到一種可悲的境地,使每一個珍惜行動自由和獨立的人感到十分難過,同時也使從事日常工作、愛好和平的廣大群眾遭受極大的危險。我深怕有那麼的一天,而且也許為期不遠了。也許只有一年,或者也許十八個月。現在至少還沒有到來,但願沒有到來,我希望和祈求如此;但事實上已為期不遠了。現在我們還來得及採取必要的措施,而這是我們所需要的。我們需要取得空中均勢的措施。任何一個國家,只要它在世界上起著我們所起的和我們希望要起的作用,就不應該處在任由別國訛詐的地位……

勝利者和戰敗者之間的怨恨,一點也沒有消除。富於侵略性的國家主義精神,不論在歐洲和在全世界,從來沒有像今天那麼猖獗。洛迦諾會議的日子早已消逝,那時我們對歐洲大家庭的和解曾抱著熱烈的希望……

我要求鮑德溫先生採取行動,因為他是掌握實際權力的人。他有這個權力,也有責任。鮑德溫先生在答覆中說:

如果我們為了達成協議所作出的努力未能收效,如果在我上面所提出的那些問題上,不能取得這種平等地位,那麼本國任何一屆政府,特別是聯合政府即本屆政府,將保證我國在空軍方面的實力威力,再也不會比任何其攻擊力量可以達我國海岸的國家有所遜色。

這是一個極其莊嚴和明確的保證,當時如果採取大規模的積極行動,那麼可以肯定,這個保證現在就已經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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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德國還沒有公開破壞和約中禁止它成立空軍的條款,但民用航空和滑翔運動的巨大發展,已使它可以很快就把早已成立的秘密和非法的空軍加以擴充和加強。希特勒對共產主義和布爾什維主義的喧嚷的指責,並不妨礙德國偷偷地把武器運給俄國。在另一方面,一九二七年以來,有不少德國航空駕駛員是由蘇聯按軍事的目的給予訓練的。兩國間的關係有過許多波折,但根據一九三二年英國駐柏林大使的報告,德國陸軍與紅軍有著密切的技術聯繫。正像義大利的法西斯獨裁者一上台就首先同蘇聯簽訂貿易協定一樣,現在的納粹德國同幅員廣闊的蘇維埃國家之間的關係,看來也沒有因為公開的意識形態上的爭論而有所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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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在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日,政府為了加強皇家空軍的實力,還是提出過一些為時已晚而又不夠充實的提案,要在五年內擴充四十一個中隊或大約八百二十架飛機。可是在這個時候,工黨在自由黨的支持下,在下院對這些提案提議進行不信任投票。

這個動議對擴充空軍表示遺憾:

英皇陛下政府既非由於承擔了新的國際義務,也非考慮到國家的安全,竟然採取擴軍政策,這必定損害國際裁軍的前景,並將鼓舞危險而浪費的軍備競賽的復活。

艾德禮先生為了支持反對黨拒絕接受加強空軍實力的措施,以反對黨的名義說:「我們否認有擴充空軍軍備的必要……我們否認皇家空軍的擴充將有利於世界和平這個前提,我們也反對空中均勢的要求。」自由黨擁護這個不信任的動議,雖然他們寧願要他們自己的提案,動議內容如下:

本院鑒於世界各國又有進行軍備競賽的趨勢,深為憂慮;事實證明,軍備競賽總是戰爭的先兆。除非裁軍會議已告失敗,除非有確切的理由,本院對我國擴充軍備將不予以通過;至於提議在空軍軍備上的二千萬鎊額外開支,因不符合這些條件,本院拒絕同意。

自由黨領袖塞繆爾爵士在發言中說:「德國的情形怎麼樣呢?就我們所看到或聽到的,並無跡象表明我們現有的空軍實力不足以應付目前從這方面來的威脅。」

只要我們記住這是兩個政黨的負責人在深思熟慮之後所說的話,那就可以看出我國的危險是何等嚴重了。這還是處在醞釀的時期,那時如果我們作出最大的努力,我們也許還會保有將能保證我們獨立行動的空軍實力。如果英國和法國在數量上都和德國保持均勢,則英法兩國聯合起來,其實力就比德國強一倍,而我們或者不損一兵一卒,就可以把希特勒的暴力事業剷除於其萌芽狀態之中。時機錯過了,一切都遲了。我們雖然不能懷疑工黨和自由黨的領導人的誠意。但他們是完全錯誤的,他們要在歷史面前擔當他們所應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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