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出亡的賽安族人

一八七八年——

元月十日,美國參議院提出決議案,就投票權准許婦女聽證。六月四日,英國自土耳其奪得塞普勒斯島。七月十二日,新奧爾良市黃熱病開始傳染,死四千五百人。十月十八日,愛迪生電流整流成功,可以作為家用;紐約證券交易所煤氣股票慘跌。十二月,俄國聖彼得堡,大學生與警察及哥薩克人激戰。澳洲,馬里克發明彈倉速發步槍。大衛休斯發明微音器。紐約交響樂團會成立。吉貢特與沙利文上演歌劇「皮那孚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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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經到達南方,在那裡好生苦痛,很多人都死於不知名的疾疫。我們的心都在尋找和想念自己出生的家鄉。我們只剩下了少數人,也只要求一點點兒土地能活下去。我們離開了豎立的帳篷,在晚上逃走,騎兵跟著我們追。我騎馬去告訴騎兵,我們並不要打仗,僅僅只要到北方去,如果他們放放手,我們不會殺一個人。我們所得到的唯一答覆便是一排槍。打那以後,我們不得不打出一條血路,但並沒有殺不是首先向我們開槍的人。我哥哥『鈍刀』,帶了部落中的一半人在羅賓遜堡附近投降……他們繳了械,然後白人就把他們統統殺掉了。」

——北賽安族「小狼」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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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要求的就是讓我們活下去,活得平平安安……我們向『大家長』的意志低了頭到遠遠的南方去,卻發現在那裡,賽安族人活不下去,所以就回來了。我們認為寧可打仗死掉,也比被疾病消滅強些……你們可以把我在這裡殺了,但卻沒法子弄我回去。我們絕不會去,要我們去的唯一辦法,就是帶了撲棍到這裡吧,給我們兜頭一棍,拖了我們出去,把死翹翹的我們帶到那裡去吧。」

——北賽安族「鈍刀」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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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相當多的部落後,認為賽安族的印第安人,是我所遇見的紅人中最優秀的部落。」

——「三指頭」(麥肯瑟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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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七年「綠草月」,「狂馬」帶了蘇族的阿格拉勒部落在羅賓遜堡投降時,在冬天中同他在一起的賽安族好些部落,也繳出了他們的槍枝、馬匹,把自己任由大兵支配。賽安族人的酋長中有「小狼」、「鈍刀」、「立麋」和「野豬」,他們的族人合起來有一千人。自從小大角河一戰後,就同別人分開的「兩月」和三百五十個賽安族人,則南下舌頭河,到客奧堡向「熊衣」邁爾斯去投降。

到羅賓遜堡的賽安族人,以為根據「小狼」和「鈍刀」簽過字的一八六八年條約,可以同蘇族人生活在保留區裡。然而,理蕃局的管理員卻通知他們,條約規定他們不是住在蘇族保留區,就是住在特為南賽安族人設置的保留區裡。管理員建議,北賽安族人都轉移到「印第安人地方」,和他們的族人——南賽安族——住在一起。

「我們的老百姓不喜歡這種說法,」「木腿」說道:「我們統統都要待在黑山附近的鄉野裡。可是,我們有個大酋長,『立麋』,卻不住說假使我們去那裡要好得多,我想在我們整族人裡,最多只有十個賽安族人同意他的說法。人們有這種感覺,他其所以這麼銳,是要在白人間造成自己是個大印第安人罷了。」

正當政府當局決定要對北賽安族怎麼辦時,羅賓遜堡的「藍軍服」酋長卻招募了一些戰士去充當探馬,以協助找尋零星分散的各部落,它們依然在保留區外,不願意接受投降的必然性。

克拉克騎兵中尉就說動了「小狼」和手下少數幾名戰士,同他一起工作。克拉克在野外時,戴一頂白帽子,這也就是賽安族人替他取的名字——「白帽子」。他們立刻就發現「白帽子」地地道道喜歡印第安人,對他們的生活方式、文化、語言、宗教和習慣,都非常有興趣。

「小狼」原可以同「白帽子」一起,留在羅賓遜堡,可是華府的命令來到,賽安族人要起陸路到「印第安人地方」去,他便決定跟族人一起。在走以前,這些耽心的賽安族酋長,要求同「三星」克魯格舉行最後一次會議。這位將軍想要他們安心,告訴他們南下到那邊去,看一看「印第安人地方」;如果他們不喜歡那裡,還可以北上回來。(最低限度,傳譯員是這麼翻譯克魯格所說的話。)

賽安族人要「白帽子」跟他們南下,可是陸軍把護送的任務指派了勞敦中尉。「他是個好人」,「木腿」說道:「一向對印第安人很和氣。」

他們稱勞敦是「高白人」,因為他讓印第安人年老的、有病的,白天坐上大兵的大車,晚上又讓陸軍的帳篷給他們睡覺,他們都很高興。「高白人」也確實監督,看每個人是不是都領到了足夠的麵包啦、肉啦、咖啡啦和糖。

南下時,他們隨著熟悉的獵徑走,離鎮市遠遠的,但是可以見到大草原正在改變中,到處都有了鐵路、欄柵和房屋。他們也瞄到有少數的小小野牛群和羚羊群,「高白人」還要酋長挑出三十個戰士來,發給他們步槍,讓他們離隊去打獵。

在「馬兒脫毛月」(五月)裡,賽安族人從羅賓遜堡出發,一共是九百七十二人,在路上行一百宵後,一八七七年八月五日,有九百三十七個人到了「賽安族與奧拉帕荷族保留區」的黎洛堡。有少數老年人在途中死去,還有少數年輕人溜跑回北方去了。

「三指頭」麥肯瑟在黎洛堡迎接他們,他把他們的馬匹,以及還有的少數武器都拿走,不過這一回他並不把馬匹都開槍打死了;答應說,在他們住定下來,在新土地上務農以後,管理員就會把馬歸還。然後他就把賽安族人撥交給買爾茲管理員。

過了幾天,南賽安族人就邀這些北方的親人,來一次習慣上的接風宴會,也就是在這種宴會上,「小狼」和「鈍刀」頭一次發現不對勁兒。這次接風宴只不過是比一鍋寡水清湯略多著一點兒,也是這些南方人不得不拿出來待客的一切了。在這片空虛的土地上,吃的不足——沒有獵物,也沒有宜飲的清水,管理員根本沒有充足的口糧來養活他們全體,使得事情更壞的,便是夏天熱得使人受不了,空中滿是蚊子和灰土飛揚。

「小狼」便到管理員那裡去,告訴他說,他們這次來僅僅是看看這個保留區。現在,因為他們不喜歡這裡,準備回到北方去,因為「三星」克魯格已經答應過他們可以這麼做,這位管理員答道,唯有華府的「大家長」才能決定,北賽安族人是不是回到黑山地區去,或者什麼時候回去。他答應會多弄到些食物,一群肉牛正從德克薩斯州趕到這裡來供他們食用了。

德州的長角牛骨瘦如柴,肉和皮一樣的硬,不過至少北賽安族人這時可以像他們的親戚一般熬熬湯吃了。到了夏末,這些北方人都罹患了病,先冷得發抖,後又發高燒,再然後骨節疼痛。害病的人在悲痛中消瘦下去。「我們的人死掉、死掉、死掉,一個跟一個離開了這個世界。」

「小狼」和「鈍刀」向著管理員、向著黎洛堡的大兵酋長大發牢騷,直到陸軍部終於派了「高白人」勞敦中尉,到北賽安族人營地作一次視察。「他們得不到足夠的食物以致挨餓」,勞敦報告書中說:「由於食物缺乏,很多婦孺都病了,見到發給他們的少數食品,自己不吃,而說要拿給哭著要東西吃的小孩……見到發給他們的牛肉品質極差,這種牛肉可以認為『作任何用途』都賣不出去。」

瘧疾盛行,使得這些北方人十去八九,營區醫官又沒有奎寧使情況緩和下來。「他時常把辦公室一鎖就走了,因為他沒有藥,不願意讓印第安人前來看病時,對著他們半點兒辦法都沒有。」

「高白人」把酋長集合在一起,不是訓話,而是聽他們說。「我們南下憑克魯格將軍說的話而來,」「鈍刀」說道:「在這一帶我們依然不服水土,我們願意能在永久住下來的地方落戶生根,然後送孩子們上學。」

其他酋長和頭目,對「鈍刀」所說的話都很不耐煩,他說的話不夠強硬;他們舉行了短短的商量,然後選了「野豬」代表他們說話。

「自從到了這處管理所,」「野豬」說道:「從管理員那裡就沒領過玉米、硬麵包、玉米片、米、豆或者鹽。發粉和肥皂只過一陣子發一次,領到的糖和咖啡只夠吃三天左右,而發下來要供七天吃的;牛肉也是一樣。發下來的麵粉好壞、好黑,根本發不起來。」至於那些牛肉呢,「野豬」又補充一句:「好多好多隻都是殘廢牛,看上去就像是餓得要死一般。」

其他的酋長也相繼發言,把族人中的疾病和死亡都說出來。賽安族人已經同意用白人的藥,可是卻找不到醫師給他們一星半點兒。他們說道,假使「高白人」准他們去打獵,他們就會有野牛肉使身體復元過來。

勞敦說道,唯有他們的管理員,才能准許他們去獵野牛;但是答應為他們去向「三指頭」麥肯瑟(當時西爾堡的指揮官)代為請求、說項。

以殺死賽安族人馬匹事業飛黃騰達的麥肯瑟,也能對這些現在並無還手之力的倖存紅人,提供一些憐憫了。接到勞敦中尉的報告後,「三指頭」便向薛立敦將軍強烈抱怨:「上級要我確切督導印第安人要規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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