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拯救野牛的戰爭

一八七四年——

元月十三日,紐約市失業工人與警察發生鬥毆,成百上千的人受傷。二月十三日,美國軍隊在檀香山登陸保護土王。二月二十一日,狄斯累里出任英國首相,接替格勒斯東。三月十五日,法國以安南的保護國自居。三月廿九日,德國解散社會民主黨。七月,貝爾展出他的新發明——電話。七月七日,新聞記者狄爾敦控訴比齊牧師與己妻有姦情。十一月四日,第爾頓在推翻「屈得幫」後,當選紐約州州長。十二月,包括釀酒商與政府官員在內的「威士忌幫」被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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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們打算要把我們安置在接近山區的一處保留區裡,我可不願定居下來,只喜歡在草原上到處遊牧呀。在草原上,我覺得自自由由快快樂樂,可是一旦住下來,就會越來越沒有血色而死掉。我已經拋棄了弓、箭、矛、盾,然而在你們的前面覺得安全;我對你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隱藏什麼關於我的小謊言,可是我不知道和談委員們是怎麼回事?他們像我一樣的爽爽朗朗嗎?很久以前,這處土地屬於我們的祖先;可是等我長大到了河邊,看見河兩岸都是大兵的營帳。這些大兵砍倒我的大樹,殺死我的野牛;我一見到心裡就像是燒燒辣辣的痛,覺得難受……難道白人成了小孩子,不為了吃而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殺嗎?紅人殺死野獸是為了吃,這樣才會生存下去而不會餓死。」

——基厄威族「白熊」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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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族人從來沒有首先扳弓、或者開槍攻擊白人過。在我們雙方中間的境線上有麻煩,我的青年們跳過作戰舞,但那並不是我們起的頭。是你們派出了第一名大兵,我們派出了第二個人,兩年以前,我到了這條路上,跟著野牛來的;為了使我老婆和孩子臉蛋兒胖胖的,身體熱呼呼的。可是大兵朝著我們開槍,打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有那種轟雷暴雨的噪音,我們不知道往哪一條路走,所以那就全看加拿大人了。我們禍不單行,天色黑了、靜了以後,藍軍服的大兵和烏特族從夜色中出現,把我們的錐幕點著當營火燒;他們不打野獸,卻殺死我們的勇士,族內的戰士為了死去的人把頭髮都剪短了。在德克薩斯就有這回事,他們使我們營地裡有了悲傷,我們就像雌野牛受到攻擊時的雄野牛般出去,一發現了他們,就把他們殺死,把頭皮懸掛在我們的錐幕上。堪馬奇族並不像剛生七宿的小狗般又弱又瞎,他們又強壯、又看得遠,像長大的馬兒一般,我們佔了他們的路,在那上面走。白人的女人哭,而我們的女人哈哈笑。

「但是你們向我說過的許多事情,我並不喜歡。它們不像糖一樣的甜,而像葫蘆一樣的苦。你們說要把我們安置在一處保留區裡,替我們蓋房子,給我們造看病的屋子,我不要這些。我生在大草原上,那裡風兒自由自在地吹,沒有什麼能遮住太陽光。我生長在那沒有圍欄的地方,那裡一切事情都自由呼吸。我願意死在那裡,不願死在四面的牆壁中。在格蘭河到阿肯色河間的每一條溪流,每一處樹林我都熟悉,在那帶地區打獵,過日子,活得像祖先們一樣,也像他們一般,生活得快快樂樂。

「我在華府時,白人『大家長』告訴我,所有堪馬奇族的土地都是我們的,沒有一個人能阻擋我們住在這片土地上。所以,為什麼你們要求我離開這些河流、太陽和風兒,去住在屋子裡呢?可別要求我們為了羊群放棄野牛,年輕人已經聽到了這種說法,使他們既悲傷、又生氣。可別再這麼說了……。

「如果德克薩斯人不進我的家園,或許早就有和平了。可是照現在你們所說的,我們應當住的地方太小了。德佬兒已經拿走了草長得最高,樹長得最好的地方。我們有那些地方,或許做到了你們所要求的事情;可是太遲了,白人已經有了我們所熱愛的家鄉,我們唯一願望的就是在大草原上流浪,一直到死為止。」

——堪馬奇族陽帕里卡部落「十熊」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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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八六八年瓦西塔河戰後以後,薛立敦將軍便下令給所有的賽安族、奧拉帕荷族、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人們到柯布堡來投降;否則的話,就要面臨他麾下藍軍服大軍的搜剿、殺戮、全部消滅。(請參見第七章「只有死了的才是好印第安人」。)「黑鍋」死後,由「小袍」繼任酋長,就把賽安族人帶到。「黃熊」把奧拉帕荷族帶來。少數堪馬奇族首領——特別是「批煞威」,薛立敦告訴過他,只有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人——也來投順。然而,自尊和自由的基厄威族,卻沒有什麼合作的跡象;薛立敦便派了「硬屁股」寇斯特去迫使他們投降,否則把他們消滅掉。

基厄威族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要到柯布堡去,繳出自己的武器靠白人的施捨過日子。一八六七年的「符幕條約」,授與他們自己的領土,在阿肯色河以南的任何土地上,「只要野牛群的數量認為可以追獵的範圍以內」,就有權利去獵殺。從阿肯色河到紅河西部的支流,大平原上黑壓壓都是成千上萬的野牛群,被白人前進的文明,從北方向南方攆下來。基厄威族多的是快馬,彈藥稀少時,也可以用箭射殺足量的野牛,供應吃的、穿的、住的一切需要。

雖然如此,騎馬的藍軍服大兵隊伍,還是馳到了雨山溪的基厄威族冬季營地。「白熊」並不想打仗,便帶了「孤狼」和幾名護衛的戰士,到營地外去和寇斯特開談判。「白熊」是個魁梧奇偉的大塊頭,一頭黑漆漆的頭髮,披在他那虎背上,他的胳膊和腿兒都是結結實實的肌肉,開朗的面孔透露出他對本身力量的堅強信心。他臉上、身上都塗著鮮豔的紅色,長矛上有紅色的垂旈;他喜歡打硬仗、騎劣馬,吃得要好,喝得要醉,笑起來開懷大笑,甚至對敵人都樂在其中。他騎馬出來迎迓寇斯特,都帶著愉快的笑容,他把手伸出去,可是寇斯特卻不屑於一碰。

「白熊」在堪薩斯各處堡區待過很久,曉得白人的偏見,便按捺住脾氣,也不想要自己的族人像「黑鍋」手下般被人消滅。談判開始冷冰冰地,有兩個傳譯員來擔任談話的翻譯。「白熊」一知道這兩個傳譯員懂的基厄威族話比英語還要少,就把手下一名戰士「走鳥」叫出來,他從白人馭夫那裡,學到了相當多的詞彙嘛。「走鳥」得意地向寇斯特說話,可是這位大兵酋長卻搖頭,聽不懂這口基厄威族腔調的英語。「走鳥」決心要使他懂,就走近寇斯特身邊,像他見過大兵拍拍馬一般,去拍寇斯特的胳膊。「很大的好婊子養的,」他說道:「好婊子養的。」

沒有一個人發笑,兩名傳譯員終於使「白熊」和「孤狼」明白了,他們必須率領基厄威族各部落進柯布堡,否則就要遭寇斯特大兵的消滅。這時,寇斯特違反了和談,突然下令把這兩位酋長和護衛戰士加以逮捕,要押到柯布堡去,以犯人之身扣押,直到他們的族人抵堡會合為止。「白熊」沉著地接受了這種宣佈,但是說道他要派一個傳消息的人去召族人到堡區來。他便派自己的兒子到基厄威族各處村落裡去,可是不但沒有下令族人跟隨他到柯布堡來,反而警告他們向西逃走,逃到那野牛地區裡去。

寇斯特的部隊行軍回柯布堡,每一天晚上,總有幾個被捕的基厄威族人想辦法溜掉了。然而,「白熊」和「孤狼」看守得太緊,沒法脫逃。等到「藍軍服」回到堡區時,僅僅只剩下了這兩名酋長做俘犯了。薛立敦將軍大為光火,宣佈說除非「白熊」和「孤狼」的族人統統進堡投降,否則就要把他們兩個處以絞刑。

這也就是大部份的基厄威族,如何在奸詐和陰險手段下,被迫放棄了他們的自由。僅僅只有一個小酋長「女人心」,帶了族人逃到了「有樁平原」上,同他們的朋友堪馬奇族廣哈狄部落會合在一起。

陸軍為了嚴密監視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就在紅河邊界以北幾公里處地方,建造了一處大兵的新寨,稱為「西爾堡」【譯按:目前為美國陸軍野戰炮兵及飛彈學校校址】。在白人內戰期中的英雄格瑞森將軍,擔任部隊的指揮官,騎兵第十團的官兵大多數都是黑人。因為他們的膚色和頭髮,印第安人管他們叫「野牛兵」。不久,就有個腦袋瓜上沒頭髮的管理員從東部來了,要來教他們怎麼耕植,而要不靠狩獵野牛維持生活。他的名字是塔騰,可是印第安人管他叫「禿腦袋」。

薛立敦將軍到了這處新堡區,把關著的「白熊」和「孤狼」放了出來,舉行了一次會議。他譴責這兩位酋長過去的罪行,警告要他們服從管理員。

「你所告訴我們的,不論是什麼事情,」「白熊」答道:「我一定緊緊抓住,我要撿起它來,緊握在胸前。現在如果你握我的手,或者牽去絞死我,都不會改變一丁點兒我的意見。我的意見會一直相同,你今天所說的話,開了我的眼,也開了我的竅。所有這片地是你們的,造了路來供我們在上面走。經過這次以後,我會有白人的路,去種玉米、收玉米。……你再也不會聽到有基厄威族殺白人的事情了……現在我不是向你撒謊,完全是真話。」

在種玉米的季節以前,兩千基厄威族人和兩千五百堪馬奇族人安置在新保留區裡。對堪馬奇族來說,美國政府強迫他們從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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