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三月,中共中央在四川舉行了一次重要會議,即成都會議。在這個會議上,第一次提出了「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的概念,這個概念是「三面紅旗」的中心內容。成都會議通過的《關於把小型的農業合作社適當地合併為大社的意見》這一文件,對人民公社的出現起了重要作用。
會議是在著名的金牛壩招待所召開的。這裡的一切設施都按照毛澤東的生活習慣安排,完備的保衛、醫療及食品檢驗等機構,可以保證毛澤東的健康和絕對安全。從種種無微不至的安排,可以看出毛澤東出行的氣派,也足以表明四川省委第一書記李井泉對毛澤東的絕對忠誠。
毛澤東是三月四日到達成都的。第二天,一位省委領導人陪同他繞城瀏覽。成都的城牆系康熙年間重建,大部保存完整。毛澤東說:「北京的城牆都拆了。這城牆既不好看,又妨礙交通,進出城很不方便。城牆是落後的東西,拆掉是先進,不拆是落後。」毛澤東一言既出,成都市的城牆當年全部拆除。
從小汽車的窗口中,毛澤東又發現一道獨特景觀,這就是四川獨有特色的茶館。毛澤東認為,在茶館喝茶花錢太多,流露出不滿之意。隨行的四川領導人心領神會,四川省的茶館一時絕跡。
成都會議期間,毛澤東到成都市中心的耀華餐廳就餐。從此,餐廳就把他進過餐的地方布設為紀念館,供人瞻仰。
三月二十一日毛澤東到灌縣參觀都江堰。他指著腳下的離堆問:「這巖會不會被水沖毀?」答:「不會,這是粒巖,很堅硬。」毛又問:「一百萬年以後會不會?」眾人無言以對。事後人們反覆琢磨領會偉大領袖的深刻思想:「這確實是個關係到川西平原安全,關係到子孫萬代幸福的問題」,便用鋼筋水泥對離堆進行了加固。
三月十六日下午,毛澤東睡完午覺起床,決定到鄉下走走,李井泉陪同,汽車直駛郫縣紅光高級農業合作社。紅光社幾天前已經接到通知,說有中央首長要來視察。事先作好了準備。毛澤東信馬由韁向就近的一戶農舍走去,邁開大步徑直進入農院。大家只好跟在後頭。毛澤東一低頭進了茅屋。年近六十的女主人溫么娘眼睛不好,模模糊糊見一個高大魁梧的人走進來,後面跟著一大群幹部模樣的人。毛澤東問她入社沒有,何時入社,一問一答。當毛提到分多少糧食,夠不夠吃的問題時,站在一邊的副社長代她作了回答。
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日郫縣縣委辦公室整理的《毛主席在郫縣合興鄉紅光社談話紀要》最後一段這樣寫道:
主席走後,當天晚上就下大雨,二十四隊的記工員說,當真是「龍行一步,百花沾恩」。別人問他為什麼?他說:「春雨貴如油,下午主席來過,我們紅光社晚上就下雨,今年保證要增產,這不是沾恩又是什麼?」
四十年後,作家東夫不無調侃地追述毛澤東離開紅光公社以後的情況:「自從毛主席到來的那個傍晚起,整個紅光社都沉浸在幸福和興奮之中。有幸見到偉大領袖的人驕傲而激動地向人們訴說每一個細節,錯過機會的後悔不迭。人人爭相和握過毛主席手的人握手,以分享一份幸福。人們長時間地回味、追尋和領會偉大領袖的每一個動作、神態,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走過的每一個角落留下的每一個腳印。人們籌劃著,要在毛澤東下車的地方修一個『幸福門』;把毛澤東走過的機耕道修成『幸福路』,路兩旁植柏樹;修一座紀念館;建一座『幸福亭』;毛澤東下過的田取名『幸福田』;他跨過的溝上建一座『幸福橋』;根據他的指示新建的小學取名『幸福小學』;見過他的十八名小孩成了『幸福娃』(事後查出身,這十八個孩子只有一個出身好的得到了『幸福娃』的名字)。幸福萬分的溫么娘把毛澤東在她院子裡看過的小橘子樹取名『幸福樹』,把毛澤東路過的菜園改成花園,叫『幸福花園』,毛澤東把弄過的水煙鍋和烘籠不便以『幸福』命名,也被她精心保存起來。」
幾千年的專制統治,把中國老百姓鑄就出十足的奴性。他們崇尚皇權,迷信皇權,總是把福祉寄託於一個好皇帝。紅光公社出現的這種崇拜狂熱,正是源自於深厚的皇權土壤。在這種土壤上最容易生長出個人崇拜的毒菌。
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上層,正好利用這種專制制度造就的奴性,大搞個人崇拜。就在這次成都會議上,針對赫魯雪夫批判史達林搞個人崇拜和中共「八大」提出的反個人崇拜,毛澤東兩次提出他主張個人崇拜。一次是他在三月十九日的講話,一次是在三月十八日陳伯達發言中的插話(見本書第十五章關於成才會議的記述)。劉少奇在這次會上對毛多有吹捧。陶鑄、柯慶施主張對毛澤東要有迷信。柯慶施還說:「我們相信主席要相信到迷信的程度,服從主席要服從到盲從的程度。」
「三面紅旗」和對毛澤東的迷信、盲從,是造成中國六十年代大饑荒的重要原因。成都會議是製造這兩個禍因的重要一環。成都會議給天府之國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災難,這災難遍及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