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編 廣西的建設 (續)李品仙、廖磊、葉琪、馬君武、夏威、張淦

(五)李品仙、廖磊、葉琪:李保定一期,廖、葉保定二期,三人均因在廣西不為陸榮廷舊派所重用轉到湖南發展,在湘軍中地位均甚重要。西征討唐後期,我率部入湘,蔣總司令打電報給我,要我率部北伐,我在湖南打了勝仗,還派人去向湘軍求和,透過李、廖、葉同學關係,收編唐生智舊部,帶領這支軍隊即由鄂、豫北上,直到灤州會戰後結束北伐為止。不料武漢事變,唐生智到北方,又把這隊伍拿過去,對李、廖、葉不再信任了,一到北方就不用李,後來又不用葉,最後亦不用廖。這三位只好回到廣西,我們十九年在廣西再起後,歡迎他們回來,李當龍州督辦,廖後來當第七軍軍長,葉當參謀長。三人各有所長,李打仗沉著,待人寬大,態度甚佳。葉為人機警聰明,是好的幕僚,好的指揮官,可惜在廿四年七月乘馬跌下身故。廣西戰將甚多,最可愛的是廖磊,廖從當下級軍官起即在唐生智那裏,與唐生智長久在一起,在湖南極有名,湘軍都很佩服他。他勤於練兵,不苟言笑,賞罰分明,待士兵如手足,能同甘苦,其部屬不奉其命令不敢任意進退,而他自己刻苦耐勞勇敢,在前線身先士卒,用兵不只勇敢,且堅忍不拔,自當排長起遇危險時絕不請援,未奉令不退,因此屢次能完成任務。第七軍在他手裏整理得最好,他駐柳州時,作特殊訓練,每一士兵武裝游過柳江。廿三年共匪流竄經桂北入黔,渡過江後盡收民船,以為無事,沒料到第七軍竟能渡河野襲,吃了一次大虧。此外第七軍打廣西土共韋拔羣,剿了幾次,把匪首砍了頭全省示眾。此外傜亂亦廖打的。我親自看他指揮作戰情形,咬牙切齒,好像他自己在打一樣。他在廣西當軍長,只管本分的事,規規矩矩的,從不見縣長、科長,不管外頭閒事。抗戰爆發,廣西部隊要開赴前線,醫師以他有高血壓勸他不要出來,他說:「抗戰怎麼不去!」他率第七軍赴滬作戰,敵人裝備好又有制空權,傷亡很大,有旅長二人、團長六七人犧牲,而撤退時無論搭車徒步,上下均能守秩序,對百姓秋毫無犯。第七軍撤到大別山,後來榮膺第二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兼安徽省主席,軍人能守紀律,政治風氣亦佳,安徽人對他均表好感。這時江北、山東都淪陷了,而安徽甚多縣份在八年抗戰中始終能守住,這基礎是他建立的。可惜因戰事倥傯,不能按時檢查身體,二十八年冬病逝於立煌縣,葬於宜黃。繼廖任安徽省的是李品仙,無論軍政都比不上廖主持的時期了。我衷心佩服這人。(六)馬君武:廣西桂林人,家道貧寒,然極聰明,個性又強,在桂林「體用學校」讀書,後來負笈日本,他自己說:「我到上海轉赴日本,買不起飯吃,以香蕉充飢,而衣服始終一套,到日本投考後入學讀書,沒墨盒拿碗代替。」這樣艱苦奮鬪,終於在京都帝國大學工科畢業。嗣後轉赴德國留學五年,是我國第一個在德國得工科博士者。他記憶力最強,中文根柢好,並且精通日、英、德文,法文亦佳,他翻譯不少書,像進化論、天演論及幾何代數等數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的書,主要收入靠這些版稅。在政治方面馬先生亦頗有貢獻,在東京即加入同盟會,辛亥革命後在南京選臨時大總統,他是廣西代表,其時有一派主張舉黃克強,一派則舉孫中山先生,馬先生上臺演講,主張非孫不可,慷慨激昂,大家才一致推舉孫先生。二次革命後亡命海外,至袁世凱死後才歸國。護法軍興,他任廣東兵工廠技師長,九年任孫先生軍政府秘書長。十年陸榮廷失敗後被委為廣西省長,不久即因粵軍撤退在廣西無法立足乘船撤退。我曾在百色向他上條陳,建議應如何收拾數項,適馬在下圍棋,他對公事本事必躬親,獨下圍棋時什麼事都不理,有人遞上我的條陳給他說:「白某人來條陳。」他隨便一看沒看完說:「狗屁。」人家對他說:「這人是保定的,他的說法也不錯。」他再看看才說:「還好。」他個性強,對公文都親自批閱,但常說:「狗屁不通。」我由廣西潛赴廣州療腿傷,到貴縣,發現馬省長上船,遂一起赴粵。在廣州他待我很好,陳炯明叛,葉舉砲擊觀音山時,我在醫院聽到砲聲,他竟親自來看我,拿錢給我,叫我不要出去。十三年年底他隨同孫先生赴北京,任北京國立工業大學校長,十四年年底出任許世英內閣的司法總長,後轉任賈德耀內閣教育總長。晚年他在故鄉辦廣西大學,最初在梧州,後遷桂林良豐墟唐家花園,他羅致了不少教授,而以農工機械科為著。他當大學校長,時間比較充裕,對戲劇改良頗為注意,對名演員小金鳳極為捧場。由於他很廉潔,黃旭初主席特別替他在環湖路蓋了一所公館,特書「以彰有德」四字為大門橫額,馬自題一門聯;「種樹如培佳子弟;卜居恰對好河山。」有謔之者在兩句下各添四字「春滿梨園;雲生巫峽。」成為極工整的兩聯而影射馬之捧小金鳳。馬在九一八事變後,曾作二首絕句,以諷張學良與胡蝶,膾炙人口,沒想到今日被人幽了一默,此對聯在報上發表過,後來該報社長韋永成(後為立委)特為此事登報道歉。抗戰中,馬在桂林過六十九歲生日,吃了油飯,因胃潰瘍出血而逝。(七)夏威:容縣人,與我自陸小起到保定三期均為同班同學,也一起在廣西陸軍模範營當排長,後來升連長,參與廣西統一、北伐、抗戰、剿匪諸役,歷任團長、旅長、師長、軍長、集團軍總司令,在統一廣西時十分出力,北伐期間,李德鄰把第七軍交給他,龍潭之役,他率第七軍苦戰,戰果輝煌。他沉默寡言,為人恬淡,大陸撤退時我們退到海南島,我先到臺灣,把隊伍及指揮機構交給他,沒想到我這位老同學老同事沒得我同意,沒向我講一句,就帶一些人搭飛機到香港去,到了機場才宣佈,太沉不住氣,實在走得太匆促,有欠考慮。(八)張淦:字潔齋,桂林人,廣西速成學校畢業,與李德鄰、黃旭初同期。辛亥革命後陸小停辦,民元改為陸軍速成學校,李德鄰是由陸小轉入速成的,而黃旭初、張淦則係新招的學生。民國六年張與我們同在模範營當排長,後來遞升連長、營長、團長,……做到集團軍總司令。他沉著勇敢,待人接物和藹可親,打仗很不錯。他有點迷信,研究易經,喜歡卜卦,用兵時自己先卜卦研究研究,自稱得名師指教過。有一次我們在一起閒談,他大談易經八卦如何如何,我說:「我在高小以前讀過四書五經,背過易經,什麼『亢龍有悔』,不懂,老師也不講解,現在記的幾句是強記,卻沒有研究。哲理太深了。孔子說:『假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雖是聖人謙虛,亦可見哲理之深奧難懂,你應多研究一下才去講易理。同時我認為易經八卦屬玄學哲學一類,不是科學,許多話當學理上的研究可以,不可迷信。」由於他卜卦時以羅盤指示方位,因此我們給他起一個綽號吟「羅盤」。我們在大陸失敗時,他在撤退途經博白(高州)被俘,據說他始終不屈服,現在病故了。

(以上第七十九次訪問,五十四年五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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