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編 統一廣西與北伐 一、統一廣西

民國十年底孫大元帥於廣州成立大本營,委朱培德為滇軍總司令,谷正倫為黔軍總司令,沈鴻英為桂軍總司令,彭程萬為贛軍總司令,許崇智為粵軍第二軍軍長,李烈鈞為參謀長,胡展堂為文官長,今總統蔣公當時任粵軍第二軍參謀長,準備北伐。十一月十五日,總理、胡先生等移節桂林,欲假道湖南出武漢,因趙恆惕倡聯省自治反對革命軍經過湖南,大本營遂移至韶關,委李烈鈞為第一軍軍長統率滇、黔、贛、桂等軍,進攻江西兼取鄂東。許崇智之第二軍率粵軍出岳州攻武漢,此為當時革命之形勢。

當大本營移駐桂林時,陳炯明因懷異心,不敢與總理見面,避至南寧,趕走了陸榮廷與譚浩明之勢力。大本營遂委馬君武先生為廣西省省長,馬曉軍先生之模範團改為田南警備司令部。當時,我已升為模範團第一營營長,黃紹竑為第二營營長,夏威為第三營營長。大本營既改道北伐,粵軍悉調回廣東。廣西境內成為真空狀態,省議會復推舉陸榮廷為善後督辦,譚浩明為邊防督辦。各地紛紛組織自治軍維持治安。馬君武先生原是一位沒有實力之省長,此時他的職位岌岌可危。自治軍中以百色附近之劉日福、陸雲桂二人力量最大。我當時仍駐防祿豐,黃、夏之部隊則分駐於滇、桂要道,故田南警備司令部之力量非常微弱,自治軍時有來擾之虞。

一日,自治軍於拂曉之際,包圍司令部,我因公也在司令部,眾人雖事先有所警覺,惟缺乏經驗,以致劉、陸等人繳了駐防百色之部隊的槍械,而又包圍司令部。馬曉軍司令被逮捕。我見形勢危急,墜城牆而逃出,而召集夏威之一營與我駐紮祿豐之部隊(黃紹竑之一營已全被自治軍解決),由邏里舊州、坡腳渡紅河至貴州之南龍求援於黔軍劉莘園、陸蔭楫等人。劉、陸是保定的同學,昔至廣西打陸榮廷與我們相處甚歡,後來他們退回貴州時,部隊多患惡性瘧疾,我們又派兵護送,因為有此關係,所以我們才敢效法申包胥哭師秦廷。

至南龍,劉、陸善待我們,賣煙土相助,又派兵巡守紅河,以防自治軍渡河追擊。我們既得糧餉,又得劉、陸之支持,稍事休息之後,由坡腳渡河攻打西隆。當與自治軍隔河相峙時,我於夜間查勤巡戰線,行至一山坡上,高約十餘丈,在坡腳之北。因對岸是敵機關槍陣地,當晚天雨而黑暗,當到山坡時隨從燃手電筒引起對面敵之掃射,因將電筒熄滅,路滑而跌落於山坡之下,折斷左腿鎖骨,昏迷約十數分鐘醒來不能行動。我感覺部隊不能因我受傷而停止攻擊,乃將全軍交由夏威指揮,不幸部隊前進西隆,沿紅河之某山頂受挫。我見情勢非常不利,不得已第二天臥在擔架上指揮部隊進攻。事前我告諭官兵此次重回廣西,乃勝敗存亡之事,望大家戮力同心。我睡在擔架上若攻擊失敗,我決與之同死不退。官兵甚受感動,一鼓作氣,擊敗劉旦福、陸雲高等人之自治軍,乘勝追至百色。馬司令至此方被釋放。我因亟須赴廣州就醫,遂將兵權交給馬司令,馬統率部隊由陸路開往南寧。當時,馬君武先生因缺乏支持,徵得李宗仁將軍(當時李是定桂軍旅長)之同意,與我同船至南寧轉往廣州。行近桂平,李之營長俞作柏欲搶劫船中之槍械、財物,與守船之兵發生槍戰,馬君武先生之姨太太也中流彈而亡。抵桂平,馬曉軍司令之營長刁兆柱,見我與馬君武同行,以為我與粵方相勾結,軟禁我一晚,嗣後查知我是到廣州醫腳。他未加害而釋放我。至廣州,住院治療,照X光像片,始知左腿鎖骨折斷,因時日過久,已長了假骨,無法再施手術。休養一年後,雖左腳稍短,一生的行動尚稱方便。

馬曉軍司令帶領隊伍由百色經南寧而至廣東之欽州、廉州欲與廣州革命軍相溝通,因見行軍艱苦,局勢複雜,遂將部隊交給黃紹竑。以後沈鴻英重回桂林,盤踞平樂、富賀、梧州一帶,礦產與物資豐富之地區。沈之秘書黃毅庵是黃季寬之堂兄。黃因此關係被沈委為旅長,駐防梧州。沈之部隊長馮葆初亦以一旅人駐於梧州。梧州是廣西商業、軍事之要點,所以沈以二旅人駐紮該地。粵軍第一師李濟琛之部隊則駐於梧州下流,廣東之封川、德慶、肇慶等地。

黃紹竑於梧州因接近廣州革命政府,暗中派陳雄(字傑夫,畢業於保定軍校六期)為代表駐在廣州。黃因其部隊原是歸我指揮,所以常令陳雄與我商討廣西將來發展之途徑。我們衡量國內之形勢,廣西之前途不外有三:一為附合北洋軍閥;一為支持趙恆惕等人所倡言之聯省自治;一為歸附廣州之孫中山先生之革命政府。北洋軍閥是我們所厭惡,聯省自治非統一全國之良策。經再三研究,終於決定參加以三民主義建國為號召之廣州革命政府。

既經決定,我以全權代表往廣州河南士敏土廠謁見孫大元帥,表示廣西竭誠請求加入革命行列,並申述廣西統一對於革命之重要性。孫公也深以先統一兩廣再統一全國為然。他立即委黃紹竑為廣西討賊軍第一軍總指揮,我為參謀長。辭別時,孫公以誠摯之態度對我說:「我無槍、無糧、無餉;只有三民主義。」我說:「廣西統一不須要孫公之物質支援,所須者僅是革命之主義信仰而已。」

我持孫公之委任狀潛回梧州,將經過告知黃紹竑。革命方向既定,第一步須解決馮葆初之部隊。馮之力量甚大,裝備優越,我們不敢貿然行事。先與粵軍李濟琛接洽,李亦接奉廣州革命政府之支援指示,答應事發後必派軍相助。李部因近梧州,朝發夕至,我們得此外援,聲勢益壯。

某晚,黃紹竑於梧州河面宴請馮,馮不知有詐,欣然赴約。酒過三巡,黃突拔出手槍對馮,因事起倉猝,馮只得俯首被捕。馮部因黃事前派兵分別監視,毫無反抗,一一繳出槍械。此次,我們獲得槍枝二千餘。沈鴻英駐於八步之部隊,聞變本想開來梧州,因被粵軍牽制不敢移動。馮部被解決後,我們一面通電就廣西討賊軍職,一面電請粵軍支援,李濟琛派徐景唐旅之鄧演達步兵團進駐梧州,盤踞濛江口之平南縣之陸雲高亦相繼被我們解決。

正當我們向廣西內地推進之際,駐於廣州之廣西軍獨立師師長陳天泰,以援助我們統一廣西為名,循西江回師廣西。所部有四五千人,其人雖能征慣戰,但不學無術。我們雖知其歸來必定魚肉地方,然而其部隊龐大,非我們之力量所能抵拒。故外表極示歡迎,內部則積極準備。陳不知我們計劃,派其參謀長李瀾柱至梧州商洽。我歡宴他於梧州河面之花艇,請梧州與李相識之親友作陪,他們並打麻將以延宕時間。我吃到一半故意說因另一處有應酬,暫時離席,其實我離席後就乘坐汽艇上戎圩,轉乘車赴都城方面指揮部隊對陳作戰矣。

我們當時之部署:主力由黃紹竑統領防守中路,俞作柏擔任右路,我擔任左路。另請肇慶之粵軍附擊陳之側背,希望以鉗形之勢攻其前,粵軍躡其後,一舉而殲滅之。我沿西江而下,左路俞作柏迂迴敵後。中路夏威部先與陳部接觸,為陳部所敗,戰線僅賴黃紹竑之一營兵力維持,戰況危急萬分。俞作柏因迂迥路程過遠,不及趕到,適我率領征討陸雲高時所收編之蔡少平、黃超武部兼程而至,敵我兩軍因相距甚近,前線官兵已肉搏衝鋒,陳天泰手持自來手槍督戰,與我相距不及百步,他面上大麻子均看得清楚。我在蔡少屏陣地與蔡同站在一處,我兩人均向陳開槍並督師前進,戰況激烈,戰至最後五分鐘,陳部始潰。我們乘勝逐北,與左路軍相會,圍攻陳部,陳天泰被俘,繳得其槍枝數千。此役因歷時只一日即將陳部繳械,粵軍未能參戰了。陳被俘後與我見面時我多方安慰他,並送他衣服及旅費,放他由都城乘船回香港轉廣州。

陳天泰因我之主張縱囚而釋放他到香港。不久即返回廣州,向大元帥府控告我們,大元帥府拒絕受理。後來黃紹竑至廣州,住於東亞酒店,陳聚其舊部,包圍東亞酒店,黃越樓頂而逃,幸得脫險。不然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縱囚之是非真難論斷矣。戰勝陳天泰,我們之力量大為增強,統一廣西之責任也更為加重。丹竹之盧某,江口之陳先覺,彭化之張春如先後被收編或繳械。其中以解決張春如最為艱苦,因為彭化地形險要,張之碉堡陣地建築堅固,步兵進不去,子彈又打不穿。後經我使用山砲,張之陣地始被攻破。至此所餘之大敵一為陸榮廷,一為沈鴻英。

我們之力量因不足與陸、沈抗衡。欲聯合駐於潯州(桂平)之李宗仁旅長。李原是粵軍林虎之營長,後林虎回粵,所部由李編為一旅。黃紹竑派我為代表前往勸說參加討賊軍,願擁他為首領,起初李不願意。我與李之參謀長黃旭初商議,若李率其所部與討賊軍合作,登高一呼,四方必定歸服,其功豈僅在於廣西。黃也以為然,經其委婉勸說,李不表示贊成,也不反對。李是陸榮廷之部屬,我隻身前往勸之反陸,於今想來,頗似入虎穴取虎子。

李考慮多時終與我們合作,但用定桂軍名義,我即與之商討,應先打陸榮廷還是沈鴻英?他主張先攻沈,因為沈之部屬殘暴罪惡顯著,陸有善名,捨惡攻善,不易號召民心。我主張先攻陸,因為第一陸當時駐在桂林,南寧為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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