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

66年1月3日

創作一部藝術作品或者撰寫一篇辯論稿的三個階段:

構思

動筆

2a)理解它

為之辯護

人們想當然地接受所有三個階段——但是,我不懂這第三個、也是事後的階段是什麼意思。

應該是:去掉它

人們完成一件事後總在別處——不在開始的地方。

人為何應[該]囚禁在裡面呢?——但是,為了能夠為自己所做的事辯護(信心滿滿地證明、解釋),那他就不得不這樣了——

這個階段是愚蠢的——

……

我的思想的形成:

諾普夫+現代文庫

[《黨派評論》]([萊昂內爾·]特里林、[菲利普·]拉夫、[萊斯利·]菲德勒、[理查德·]蔡斯)

芝加哥大學[——]通過[約瑟夫·]施瓦布——[理查德·] 麥基翁、[肯尼思·]伯克學習 P&A

中歐「社會學」——德國猶太流亡知識分子([列奧·] 施特勞斯、[漢娜·]阿倫特、[格肖姆·]舒勒姆、[赫伯特·]馬爾庫塞)、 [阿倫·]古維奇、[雅各布·]陶布斯,等等……)

哈佛——維特根斯坦

法國人——阿爾托、巴特、[20世紀羅馬尼亞警句作家和哲學家E·M·]齊奧蘭、薩特

更多的宗教史

梅勒——反智主義

藝術,藝術史——賈斯珀、凱奇、巴勒斯

最終結果:法國的猶太的凱奇式的?

……

戴維臉蛋的可愛

對今天關於喬[·蔡金]的消息,我無法做出反應——他很快就要做一次非常危險的心臟手術,接著是6個月的康復。我無法感覺,我無法集中思想——甚至在他講話的時候也是如此。我機械地產生了挂念,但很難(比以前難?這種情況一直在發生嗎?)。我的腦子走神了,飄到關於今天無足輕重的觀察評論+報道上。

我死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我告訴我自己去關心——但是,我老是忘記他剛剛跟我講的話,這些話我一直想不起來

我開始覺得焦慮、消沉和不安。但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我:我在哪裡?我為什麼不能控制住我的感覺?

66年1月4日

繪畫形勢吃緊:就像科學的情況一樣。每個人都意識到「問題」,知道需要做什麼。每個藝術家都通過他最近的作品,就這個或那個問題發布「白皮書」,+評論家則判斷他們選擇的問題是有趣的還是無足輕重的。([美國藝術評論家]芭芭拉·羅斯的方法。)於是,[美國藝術評論家]羅薩琳德·克勞斯就認為賈斯珀的手電筒、啤酒罐是對現在雕塑的一個次要的(無足輕重的)問題進行的探索/提供的解決辦法:如何處理底座(對主體部分),賈斯珀的辦法是使它成為雕塑的——等等,而弗蘭克·斯特拉的作品則被認為是非常有趣的,因為它解決了主要的難題。可是,若不了解最近的藝術史+它的「問題」,誰又會對弗蘭克·斯特拉感興趣呢?

藝術家是背靠背幹活——很較勁——隨著更多的「作品」從不同的學院里流出,6個月時間一切就都變了。你得跟上,得有一個非常敏感的雷達才行。(為了切題,為了有趣。)

而在文學裡,一切都是如此組織鬆散的。你可以蒙住眼睛跳傘——隨便在哪裡著陸,如果你積極進取,你肯定能找到有趣的、未經探索的、有價值的地帶。到處都是機會,幾乎沒有作家或評論家利用過、思考過或討論過。

想想喬伊斯的遺產——[它]幾乎還沒有開始被人利用過,除了貝克特+巴勒斯。或者在文學敘事中對電影敘述手法的可能的有意識的運用。除了福克納的某些作品,外加,還是巴勒斯。

還有許多其他問題。

只有在法國,才對某一具體問題進行了系統的探索(在羅伯格里耶、薩洛特等的「新小說」中),只有一種探索,以畫家+雕塑家如今全都在進行的方式。

賈斯珀合我的意。(但只是一會兒。)他就感覺瘋癲是自然的+好的+正確的。然後緘默。質疑一切。因為他是瘋了。

凱奇的作品沒有斯泰因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他是斯泰因唯一的美國繼承人。但更多兼收並蓄,更少苛嚴。(鈴木大拙 +[艾倫·] 瓦茲——都是一種「溫和的」影響。)一種苛嚴少得多的+獨立的精神。本質上,是主觀上的綜合。

智慧。一個偉大的作家有智慧。他的權威來自何處?因為他踐行他所讚美的東西?沒那麼簡單。但是,為什麼人們都懶得去了解DHL [勞倫斯]身材瘦削,聲音刺耳,很吃力才能提高嗓門+辱罵+折磨弗麗達 ,因為他認為她的性行為無所顧忌;為什麼人們又懶得去發現[美國激進的社會理論家]諾曼·布朗是個薄嘴唇的大學教授?人們假定他無辜:他是摩西,他沒走進希望之鄉。勞倫斯在裝模作樣。因為他的作品一開始就有某種可疑的東西——強制的、多愁善感的、刺耳的、反覆無常的。

我為惡魔所吸引,為人們身上的惡魔特性所吸引。只有這個嗎?從根本上講,是的。瘋狂,但是高溫反主流的瘋狂:有自己的發電機的人。菲利普[SS 的前夫]是瘋狂的,還有艾琳和賈斯珀——以及那個來自生活劇場、昨晚在喬[·蔡金]工作室的姑娘,黛安·格雷戈里。她那雙熱辣、烏黑的大眼睛+張開的嘴巴,+曳地的夾棉連衣裙。薩莉[美國文學評論家、SS的一個朋友薩莉·西爾斯]的瘋狂是令人厭惡的——因為她的感受力太有限制性+太溫順了,+因為它採取了依賴的形式。

瘋狂的人=傑出+燃燒的人。我受他們的吸引,因為他們給了我做同樣的事情的許可。

戴維不如我小時候那樣早熟或有創造性,+這讓他感到煩惱。他把9歲的我和9歲的他比較;13歲的我和現在的他比較。我跟他說他不必和我一樣聰明。他有其他令人滿意的地方。

我有抱負,並不是因為我自鳴得意。5歲的時候,我向梅布爾(?)[SS 小時候在紐約和新澤西的管家,她沒有隨她們家一起搬到亞利桑那]宣稱我要得諾貝爾獎。我當時就知道我會獲得認可的。生活是自動扶梯,不是梯子。我也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沒有聰明到能成為叔本華,或者尼采,或者維特根斯坦,或者薩特或者西蒙娜·韋伊。我的目標是進入他們的行列,作為一個門徒;在他們的層次上工作。我有,我當時就知道——我現在還有——個好腦子,甚至是一個強大的腦子。我長於理解事物——將它們理順——+運用它們。(我的製圖式的頭腦。)但我不是天才。這一點我一直很清楚。

我的腦子不夠好,不是真正一流的。我的性格、我的感受力從根本上講太傳統。(羅茜母親朱迪絲納特的胡說八道害人不淺;只要聽上15年就毀了我。)我現在不夠瘋狂,不夠痴迷。

我不是天才我怨恨嗎?我是否為此傷心?我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嗎?我想,代價是孤單,以及非人的生活;我現在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希望是暫時的。即使現在——我知道,過去的兩年半時間裡我獨自一人、不和I.[艾琳]在一起,我的心智向前邁出了一步,不需要因為要和另一個人分享我的反應就不得不去把這些反應整理+稀釋。(不可避免的,對菲利普+I.[艾琳],他們降低為共同點,那種共識。)賈斯珀對我的影響——這過去的一年裡我生活中新出現的智性的情形——假如我還和I.[艾琳]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產生的。

但我為什麼想要——+有什麼好處——繼續把我的感受力向前+向前推進,繼續磨練我的腦子。變得更加獨一無二、異乎尋常。

精神上的抱負?虛榮心?因為我對人的滿意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除了戴維)?

我已經有了這個東西——我的頭腦。它變得越來越大,它的胃口無法滿足。

……

66年1月8日

……

我們需要新想法。它很可能會是一個粗糙的想法(我們能夠認識到嗎?)。所有有用的想法,一段時間以來,都非常深刻。

……

[在一本筆記本的第一頁,只標了「1966—1967」字樣,SS列了她這兩年的旅行單子。旅行是1960年代和1970年代她習慣做的事情。下面涉及1966年夏天的單子的一部分,作為代表性的例子。]

1966年

6月3日 離開紐約(法航),到達倫敦

6月3日—15日:倫敦。帝國酒店。6月15日:飛巴黎

6月15日—7月8日:巴黎

7月8日:飛布拉格,接著飛卡羅維發利 [捷克斯洛伐克]

7月8日—19日:卡羅維發利(「奧塔瓦酒店」)

7月19日:(和埃利奧特[·斯泰因]、[伊日·]穆哈[捷克新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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