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

[只標明1957年]

我相信什麼?

私人生活

標舉文化

音樂、莎士比亞、古老的建築

我欣賞什麼?

音樂

熱戀

孩子

睡覺

我的缺點

從不準時

撒謊,話太多

不能下決心拒絕

重讀:[格特魯德·斯泰因的]《梅蘭克莎》 ,[卡夫卡的]《城堡》

57年1月1日

幾篇短篇小說的一些想法——

著名的猶太流亡學者/神學家,現在是哈佛「紳士」。獲得一個德國獎項。代表哈佛就老猶太人的圖書館去談判——這個老猶太人是個商人,[他]有一批著名的簽名收藏品;就在戰前向愷撒·威廉博物館捐贈了一小部分。到了1939年時,納粹把藏品放在地窖里+封了門,但允許這個人待在房子里。1944年,英+美實施轟炸,+摧毀了該地區大部分房屋,但這棟房子完好無損。

故事框架

以抽象的風格講述——儘可能少坐實。

樣板:卡夫卡

57年1月3日

我現在能夠記得不結婚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記得我當時做的事情——,但我現在感覺不到我當時的樣子了。這六年里,不自由的感覺從未離開過我。幾星期前做了個夢:我下一小段樓梯時,一匹馬從我後面跟上來——好像是進了游泳池——把兩條前腿搭在我身上,一個肩膀上搭一條。我尖叫,並努力讓自己掙脫這種重壓,接下來就醒了。我更加陰鬱的心情的一個客觀對應。

歌德宣稱,只有不充足的知識才是創造性的。

57年1月5日

晚上(7:00—凌晨1:00)和耶穌會的澤諾·萬德勒 聊。天主教會是西方世界唯一切實可行的宗教機構。他不是不願承認有笨蛋和法西斯分子(斯佩爾曼 、閔真諦 等),也不是不願承認教會把笛卡兒的《方法論》或者[維克多·雨果的]《悲慘世界》列為禁書是愚蠢的。當然,他是個知識分子,是他那幫耶穌會士機構中有學問的人(多能說明問題啊:他說他的同事要他在總獎金為64000美元的智力競賽節目上露面;范妮姑姑也這樣對P說過的)。還有,他認為天主教會高於冷戰:假使當初他不是「走得太遠」的話,他們可以在美國和[時任波蘭共產黨領袖的][瓦迪斯瓦夫·]哥穆爾卡 ,和弗朗哥 ,和[前一年匈牙利起義領袖]伊姆雷·納吉 共事的。

世界上有33000個耶穌會士——8000人在美國,人數最多;7000在西班牙。會內最大的爭鬥發生在美國人與西班牙人之間。

澤諾走後,我和P又坐了一小時進行「事後剖析」。猶太教要做些什麼才能與之抗爭呢?我又提出了那個老的反對意見:我仍然不可能在天主教會裡擔任神職人員,因為它太父權制了——但是,在這方面猶太人甚至更加糟糕。在整個猶太歷史上,哪裡能找到聖特雷薩 、伊迪絲·斯泰因 ,更不要說聖卡布里尼修女了 。

P說:這麼說來,猶太教必須改革。你會如何著手改革?我說:第一步是創會——邁蒙尼德會,你願意叫什麼都行。猶太人必須在拉比職位以外重新設置一個宗教職位——因為在目前的會眾制下拉比職位徹底墮落了;這種會眾制由一個無知而粗俗的俗人 僱用一個履行者。

這個會是否會男女都接受呢?會。我們要打破男人的束縛。他們會發願當修士或修女嗎?這就是個問題。聖公會可能會更好些——為一段長短確定的時間發願,三年,六年,可以續期。貧困,貞潔,+順從?猶太教是個激進地反對苦修的宗教,+沒有貞潔的先例。但是,強迫人們不結婚而又不明說他們必須保持貞潔,這在精神上是沒有意義的。否則,你是在鼓勵淫亂,+這個修道會並不比西點軍校更具教會精神。但貞潔作為終生的立誓到底算什麼?除了教會這種性隔離的准軍事組織以外,還有別的選擇餘地嗎?P提了個計畫,讓我想起兄弟社區 。

57年1月6日

感冒了。媽媽今天打來電話。這裡枯燥乏味的學術之夜:傑里·布魯納,羅斯托夫婦。

重讀紀德的《忒修斯》。

論婚姻:全在這裡了。沒有更多的了。爭吵+柔情,沒完沒了地重複。只是吵架的密度越來越大,沖淡了柔情的能力。

說話說漏嘴。我的想法從我嘴裡一點一點地流出。

我的意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薄弱。就讓它成為回升之前的減弱吧。

短篇小說的標題:《大都會歲月》,《私人行為》——這些會是統一的短篇小說集的合適標題。《晉陞》、《討債人日記》

糞堆邊上銬在一起的兩人不該吵架。吵架只會讓糞堆高出幾英寸來;+他們得忍受鼻子底下發出的臭味。

吵架適合友誼。但必須住在一起的人則不該吵架。

P說我們吵架他很抱歉,因為吵完後我就偏頭痛了。一個傷心的理由。一個好理由是吵架沒有意義。

婚姻札記

在我金婚紀念日,讓我的曾孫子輩來見我?「曾祖母,您有過感覺嗎?」「有過。是我年輕時得的一種病,但我扛過來了。」

P:「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作好寫的準備。你坐下,筆拿在手裡,紙頭放在案頭。準備好,各就各位,預備開始,站起來:行了,開始吧。準備好,瞄準,寫……寫的想法已經把我腦子的每個想法都趕跑了。」

……「總是在起點上,有多痛苦啊……」

「我恨自我意識這麼強烈。」

從現在起,我準備寫出每個我腦子裡出現的該死的東西。

一種因長期浸潤於高雅文化而產生的愚蠢的傲慢。

我的嘴腹瀉可打字機卻便秘。

我不在乎這話臟不臟。學習寫作的唯一之路就是寫。說你正在思考,這個借口不夠好

最寶貴的東西是活力——不是任何邪惡的、[D.H.]勞倫斯意義上的活力,而就是做一個人想做的事情+不為種種失望所「挫敗」的意志+能量+胃口。亞里士多德說得對:幸福不是瞄準的目標;幸福是瞄準的活動的副產品——

幾篇短篇小說的一些想法

1.卡夫卡式短篇:等待晉陞的學者。行為的過度闡釋。系主任。校長。推薦信。單行本。不能斷定權力所在。各種謠言。「每次我朝長廊那頭走過去,他就頭一低,躲進男廁所。從不搞錯。要上廁所不會規律得這樣讓人目瞪口呆的。」

2.候車室里的一對。私人行為和公共行為的有趣相交。

57年1月14日

昨天戴維在準備上床睡覺時宣布:「你知道我眼睛閉上時看見什麼?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看見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該來點荷馬 了,我想。轉移這些不健康的已經個人化的宗教迷信就是靠不帶個人色彩的荷馬式的大規模血洗才能辦到。讓他柔軟的靈魂不信教……

[只標明是1957年1月,SS關於她的童年的長篇記憶,除了一些像《中國旅行計畫》這樣的自傳性很強的短篇,以及一組訪談錄之外,都是用一種記錄式的、幾乎是意識流方式寫成的,她最接近於直接的自傳寫作。SS不時地認為寫作與其說是一種回憶,倒不如說是她和一些人的友誼的敘述——赫伯特·馬爾庫塞和約瑟夫·布羅茨基是她最常提到的名字。但是,最後,她寧可寫小說,而且,儘管頻繁地起誓要這麼做,她從來都沒有能完全做到減少寫評論文章。有兩個版本。在第一個版本里,SS似乎是記下了她記得的任何東西,卻沒有任何特別的順序。那個版本中被劃掉的條目構成第二個、更有條理的版本的骨架。我從第一個版本中收入了長篇選段,而複製了第二個版本的整個部分。]

童年札記

[第一個版本]

熏火腿+菠菜。安東尼·羅利。

在去佛羅里達的火車上:「媽媽,你怎麼拼寫『肺炎』這個詞呀?」

星期天早上坐在格蘭普的床上。

夢見格羅夫街中學著火。

那個I.G.C.露絲·伯肯小姐。朱迪·韋茨曼。彼得·克斯納。沃爾特·弗萊根海姆。馬西婭·米勒德。

我說過的全部謊話。

在開心俱樂部,老爸叫我吃歐芹,味道不錯。

本生燈的火燒著一些紙頭時,我手指上燒了個白色大水泡(那張翻蓋式書桌里我放了我的化學實驗設備)。

特爾瑪·德·拉臘。地下室里的耶穌像。「那是一幅上帝的像。」

(8)媽媽告訴我她要嫁給納特了。

在圖森的頭兩年和媽媽住一屋。(納特出的主意。)

看艾達·塔貝爾 寫的關於杜邦家族的東西。

給奶奶找到一家猶太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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