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烏龍辮

號稱「辮子大帥」的軍閥張勳,是江西奉新縣人,祖輩曾當過鄱陽團練的教頭,頗有一些家產,但到他父輩時,家道破落,只好靠經商度日。他後來躋身行伍,投靠袁世凱,不幾年,便被清朝政府任命為江南提督,成了長江下游的一個土皇帝。

這個胸無點墨、靠殺人起家的劊子手,為了報答清朝政府提升之恩,因此對辮子產生了特別的感情。不過此人是個癩痢,加上中年禿頂,腦袋上稀稀拉拉,沒有幾根頭毛,為了裝點官相,他想方設法,托親信在九江古董店裡買得一條名叫「烏龍鬚」的長辮。

這條「烏龍鬚」烏黑光亮,柔滑如絲,張勳立即請名匠織成頭套,裝在腦後。對鏡自賞,十分得意。

一天,他去南昌巡視,忽聞道台來報,說奉新縣破獲一起重大的盜墓案,主犯已經緝拿歸案。張勳聞得盜墓主犯被捉,心頭一喜。

他想:盜墓案一破,必有大量古玩寶物同時被查出。為了撈到這批古玩寶物,他便直言不諱地對道台說:「盜墓暴屍,天理不容,此等強人,我要親自審問,你把人犯抄物,全解到這兒來!」

那道台不敢怠慢,只好照辦。

在清點盜物之時,張勳見有許多珠寶玉器,便將值錢的一件件落了腰包。

他料到那盜墓者必有贓物分散,因此,在審問時便提高嗓門喝道:「大膽盜賊,你等所盜古物寶珠,除了抄獲的這些外,還分散出賣過沒有?據實招來,本大帥可以從寬發落。」

那盜墓主犯見是赫赫有名的張大帥親自審問,早已嚇得屁滾尿流,連忙伏地供道:「小人該死。如今大帥問話,小人只好從實招上。所盜古物中,除了已被官府繳獲的外,還有從奉新縣小龍山大墳頭盜來的一條名貴的『烏龍鬚』假辮和一口纏龍寶刀。這兩件東西,已經通過九江古董店的伙計賣出了,得了五百兩銀子,我們只拿到七成……」

張勳一聽,臉色驟變。原來那奉新縣小龍山大墳頭,正是他張家的祖墳。他小時也曾聽族人講過,說他祖父入土時,有一把纏龍寶刀擱在棺材裡。

如此說來,眼前這個盜墓者所盜得的假辮和寶刀,正是他祖上之物,祖上的假辮,如今裝在大帥的後腦勺上,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審到這裡,張勳「霍」的一下站起身來,一甩假辮,衝下堂來,拔出手槍罵道:「你這狗崽子,竟敢盜我張大帥的祖墳。如今落在我的手裡,我豈能饒放於你。」

說著,連發三彈,將他擊斃在堂。

槍聲一響,嚇得站立一旁的道台和奉新知縣驚恐萬狀,忙請張大帥息怒。張勳回到臥室,拔下假辮,捏在手中,哭嚎了半天,鬧得道台衙門裡裡外外驚慌不安。

在他們當中,只有衙門裡的一個師爺,顧自暗暗發笑。

道台見他十分得意,覺得好生奇怪,便悄悄問道:「大帥發怒,你卻發笑,難道這盜墓案中有什麼奧妙不成?」

師爺見主子發問,便搖頭晃腦地慢慢說出:「大人,在下近日查閱資料,獲悉張大帥祖輩父輩,均係癩痢,這次盜墓者盜得的那條名貴的『烏龍鬚』假辮,正是大帥祖、父兩輩用過的。我早已得知,盜墓者通過九江古董店賣出的那條『烏龍鬚』,就是大帥後腦勺掛著的這一條。大帥發覺掛在自己腦後的假辮,就是癩痢祖宗的假辮,自然要火冒三丈了!」

這道台一向與張勳有隙,這回聽了師爺之言,勾起了他的嫉妒怨恨之心,當場提起筆來,寫了一首打油詩,對新貴張勳作了辛辣的諷刺。詩道——

老子傳兒子,

兒子傳孫子,

三代癩禿子,

同紮一辮子。

從此,「辮子大帥」便更加出名了。

牛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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