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356 歐洲怎麼變得「更風雅」

即使在今日,在許多中止停滯有待堅持的過渡時期,生活依舊對每個歐洲男性堅持一種特定角色,即他們所謂的使命;有些人擁有選擇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的自由,然而絕大多數的人還是被角色所甄選。

這樣的結果,真夠奇怪的。幾乎所有歐洲人在年紀逐漸增長時,都會對自己的角色感到迷惑;他們本身便是「一場好戲」的犧牲品,他們忘了一旦自己的「使命」確定之後,就會隨時為任性和專斷所支配,也許還有許多其他角色可以扮演,然而一切都太遲了!我們若更仔細地觀察,就不難看出,他們的性格,事實上就是由他們所扮演的角色造成的,是人為的天性。

在生命中的某些時期,人們往往會懷著不可動搖的信心虔誠地相信他們的生活模式使他們註定要從事這個行業,他們根本不曾意識到自己有扮演其他角色的機會,也不知道其中的專橫,更不明白「命運決定一切」是無處不在的。

階級、同業公會,以及繼承而來的世襲商業權威,藉助這種信仰,培植出不同尋常的社會高塔,使中世紀顯得極為特殊;而在所有事件之中,有一樣仍然是他們深信不疑的,那就是耐力,堅忍是世上最高層次的品格。但是,也有與此完全相反的時代,即適當的民主時代,在這個時代里,人類逐漸忘卻這種信仰,另一種冒昧的堅信和頗為矛盾的觀點模式,取代了前者而嶄露頭角。

雅典人的堅信,便是伯里克利 時代最顯著的特色,現今美洲人的堅信也日漸成為歐洲人的堅信;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幾乎什麼事都能做,幾乎任何角色皆能扮演,同時人人皆以自身做實驗,去嘗試全新的一切,以愉悅的心情去嘗試,其中所有天性都消失,蛻變成人為的東西。

希臘人採納了這種角色的信條,即藝術家的信條,如果你樂於如此稱呼,一步又一步地接受考驗,眾所周知,這是一種奇怪的轉變,各方面都不值得模仿;他們成為真正的舞台劇演員,並且為之心醉神迷。他們征服了全世界,最後甚至成為世界的統治者,是希臘的歷史征服了羅馬,而非如一般無知的人所說的,是希臘文化征服了羅馬。

然而,我所擔心也是目前顯而易見的,我們現代人業已站在同一條道路上了;無論何時,當一個人開始自覺到他所扮演的是個怎樣的角色,而他又必須將一個舞台劇演員的角色扮演到何種程度,他就真正成為一個舞台劇演員了。

人類的新植物群和動物群應時而生,這是在較穩定,較有限制的時代所無法滋長的;於是,每逢歷史上最有趣,也最愚蠢的時期,他們便可嶄露頭角,而其中各式各樣的「舞台劇演員」就是真正的主宰。

正是由於這一類型的人所受到的傷害愈來愈嚴重,結果他們無能為力;在所有偉大的「建築師」當中,建築的力量已經逐漸瓦解,為遙遠的未來計畫準備的勇氣,也遭受重挫,具有創造能力的天才開始缺乏。誰敢冒險承擔完成黃金時代所定的工作?基本信念逐漸消失,以個人所能擬訂、應承和參與的未來計畫為基礎,傾己所有做一番奉獻、犧牲;結果,人的價值和重要程度,就如同一個大建築物中的小石子一般,為了達到其目的或效用,他首先得堅硬,他必須是塊「石頭」,而不是一個舞台演員。

簡而言之,唉!這個事實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將會成為秘聞,以舊名詞的意義來說,便是一個社會,此後不再被建造,也無法再被建造了;因為,要建造這種結構,樣樣缺乏,尤其是材料。我們每個人都不再是社會的材料,這是當前的事實!

在我看來,還有一件不重要的事情,這件事同時是最短視,最不虛假,且無論就哪一方面來看,都是當今人類最嘈雜的一種,我們的朋友,社會主義者、信仰、希望、夢想,尤其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一些狗屁文章,幾乎都形成一種對立。

事實上,我們已經可以看出未來他們所用的口號:「自由社會」,在每張桌子、每面牆上皆可看到。自由社會?可笑!真是可笑!各位先生,你可知道他們憑藉什麼來建造這個自由社會?憑木製的鐵!憑著名的木製的鐵!甚至還不是由木頭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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